言情小说 > 相公,你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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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宝康使尽吃奶的力,把招娣一推,撞开了门,踉踉跄跄地往池塘上的曲桥走去。

  这时候,他不禁要骂,为什么这园子要盖这么大,最近的厢房竟在那长桥的另一端?!

  他得快些,否则他的身体、他的秘密就会、会……

  “啊——”突然,他惨叫一声,惊跳起来。

  回头一看,他看到那小麻雀竟然捡了石头,拉满弹弓,对着他。

  “你、你……”为什么要打我屁股?!

  他想这么说,可现在他完全丧失说话的力气。

  “你跟你儿子一样,都没礼貌。”招娣很生气。“我还在说话耶,你怎么可以跑掉?”

  “你、你,我、我……”

  他想说的是: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可他气得完全没法说话了。

  宝康第一次这么深切的体会到,先人造词造语的想象力与天赋,是多么令人赞叹——

  什么叫“怒发冲冠”?就是像他这样愤怒到连头发都竖了起来,顶起帽子。

  什么叫“怒气冲天”?他想,如果他的头有孔、能喷气,一定会像镜花国南部的那座熔炉谷,喷出一波又一波能把肉煮熟的热气。

  什么叫“怒火中烧”?假使他的怒气可以点燃任何东西,他早烧光了这整座宅邸!

  这些词语他都懂了,都懂了……

  因为他快被气死了!

  喔!还有,还有一个“雷霆之怒”,是指人的怒气,可以像打雷一样。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力气吼出雷霆般的怒气,亲自感受这造语的奇妙。

  他的头好晕,四肢痛到无力。他的视线开始歪了、倒了、模糊了……

  他不行了。

  “咦?”招娣看到宝康的身子摇摇晃晃,觉得很不妙。

  该不会他是真的肚子痛,痛到要昏倒了?!

  她开始责怪自己,不该给他喝那么多老抽和醋,让他染了病菌。

  内疚几秒后,她丢开弹弓,赶紧跑向宝康。

  就在他的身子要倒下的时候,招娣往前一扑,想扶住他。可她太激动了,竟然止不住往前扑的力道——

  本来,宝康可以平平安安地倒在桥上的。

  现下亏得招娣“相助”,他们俩一块滚进那冰寒刺骨的池子里,同鲤鱼一起游泳。

  这场HL翻搅起池子的烂泥,使得这脏浊的水里,伸手不见五指。

  招娣看不到自己抓了什么东西,只感觉有个滑滑的物体从自己手里溜过,她想也不想,一把就把那东西给揽了起来。

  识得水性的她,双手抓着那东西,很快地浮出水面。

  “当家!当家!”她举起右手那一把衣服,急问:“你没事吧?没事吧?”

  那一堆衣物死垂着,没有反应……

  因为那只是堆衣服,没人!

  招娣不禁惨叫。“当家!当家!你在哪里?”

  不、不会吧?宝康被她整到消失不见了?!

  “我、我错了,我错了。”她害怕得想哭。“我不该威胁你!我不该给你喝酱油!我不该瞄准你的屁股!我不该、我不该……哇——对不起啦!你不要吓我。当家!当家!”他不见了,福百发号怎么办?

  此时,左手边一阵骚动,水面猛翻起泡泡和水浪。招娣这才想起,自己左手还抱着另一个东西。她掂量了一下……

  咦?这大小比七尺男儿的粗腰小很多,又比肥鲤鱼要大一些,会是什么?

  似乎……是一个小孩?

  她赶紧将那东西抬起来打量。

  果真、果真是一个小孩——一个赤裸的小孩?!

  他的长发就像水草一样,黏贴着他的面目,只露出一张泛青颤抖的小嘴,一边吐着脏水,一边痛苦地咳呕着。

  看着那像小鱼一样吸吐的小嘴,招娣脑子里很HL。

  虽然她有时挺胡涂,但她现在很清楚,自己落水前抱住的是当家的粗腰啊!

  为什么现在换来了一个小孩?!

  她手忙脚乱地拨开那孩子水草般的发,然后……

  她看到一双炯炯的、霸气的、伶俐的眼,就像当家的。

  她看到一管直挺的鼻,就像当家的。

  她看到一张冻得紧紧咬牙的薄唇,就像当家的。

  可是,全是缩小版的当家!

  还有,这个小孩不就是那天老叫她“女人”、“女人”,拿了毛猴连声“谢谢”也不说就跑掉的臭小鬼吗?

  招娣的脑子打了无数个结,她一向都没法思考太复杂的东西,只是凭着直觉,把这孩子的臀往上一翘。

  却让她倒抽一口气。

  那臀竟有……有她刚刚用弹弓打的弹丸印,瘀青可大了,可见刚刚那下多痛。

  这……是多么离奇的事!

  前不久,她明明抱着一个七尺长的大男人。现在,落了水后,怀里却是一个抱在她手中,显得刚刚好的小男孩。

  她明明隐约地感觉到什么,可她仍只敢保守地这样问:“那个……你有没有看到你、你父亲?”

  那十岁小鬼死瞪着她,冻得说出的话都是僵的。“你、你说呢?女、女人。”

  她呵呵笑。“大概不会有吧。”她的确迟钝,但不笨。

  “那,我们、们,现在、在可不、可以,上、上岸了?”

  “啊?”招娣还有些转不过脑筋,反应都慢了半拍。

  那孩子便抓住招娣的脸,逼近她的耳大骂:“我快冻死了!混帐——”

  第3章(1)

  招娣十万火急地将那小孩抱到宝康的卧房。

  “你的衣服都放在哪儿?”放下孩子后,招娣急急地问。

  那孩子已经冷得说不出话了,只能用比的。招娣便朝那方向冲过去,撞开衣间的门,随意在柜上乱搜,又冲了回来。

  她先用布把宝康擦干,可宝康却抗拒这,张着嘴叫:“不,不……”

  “布?”招娣看了一下手上的不,说:“对啊,是布啊!我拿布帮你擦干,你不要乱动!”

  可那是一条用百分之百的蚕丝织成,并以纯金绣出凤鸟花样,半尺要价八十两的丝巾啊!

  现在被招娣糟蹋,跟一条鱼贩的抹布没两样了。

  宝康无奈地想道,碰到这女人之后,他已经折损了好几百两的银子。他的心在滴血,四肢却无力,只能放任着招娣摆布。

  招娣替他擦干了身子,裹上干衣服后,又到床下头拉出火盆,唤醒火星,烧暖了炭,使宝康可以暖和一些。

  过了一阵子,他果然脸色好转,看起来健康多了。

  招娣喘着、颤着,渐渐松了口气,摊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这孩子。

  然后,她的脸越来越苍白,唇色是青紫的,浑身抖到连宝康看得都觉得冷了。

  他恼怒了,跳起来打她的头。“发什么愣?女人!你不冷吗?”

  招娣“哎呦”惨叫。“你干嘛打人?”

  “快脱了衣服,笨蛋!”他在凶她,可他的童音却让他显得有些无理取闹,而不像在担心一个人。

  宝康瞧她那股傻劲,只知道赶紧为他取暖,却忘了自己,便更加气她。

  他早习惯看她那红扑扑的脸蛋,现下这像死人脸的惨白,让他觉得恶心死了。

  “啊,对对,真真真冷。”

  招娣一经提醒,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透了水的卦衣。

  为了那七个弟妹,她可不能生病。

  于是她赶紧解开纽扣,袒开衣襟,松了肚兜的结,脱下裤头……

  当着宝康的面。

  “等一下!”宝康又哇哇叫。“你是不是姑娘啊?”怎么会傻到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招娣又一傻,脱衣的动作停了。她的表情像在问他,脱衣跟姑娘家有啥关系?

  “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脱衣?”宝康再尖叫。

  “我都在我弟妹跟前更衣啊。”她不懂他干嘛大惊小怪的。

  “我是你弟妹吗?”

  “你跟我弟妹一样大。”

  宝康这才明白,招娣这家伙的脑筋短得离谱。

  不知她是惊讶还是急过头,她的脑子似乎归了零,一切从头来过。而招娣一次又只能想一件事,她现在只想到,眼前的他是个小孩!

  不过是个样貌十岁的小男孩。

  问题是——

  他大叫:“我是福尔宝康!”今年三十一岁,身长七尺,坐拥上百家分号,连官府都要让他几分的大丈夫,福尔宝康!

  招娣再一呆,身上的湿衣还是没褪。

  宝康受不了了,气呼呼地道衣间拿了件干衣服和罩袍出来。像撒渔网一样把袍子罩在招娣头上,接着吼:“给我在里头换,快!”

  过了片刻,那衣袍里头才有动静,还有窸窣的脱衣声,看到这傻女孩终于脱下湿衣,宝康才放下心来,并吃力地拉着炭盆,来到招娣身旁。

  招娣丢出湿衣,套上宽大的衣服,一颗头露了出来,一双骨碌碌转着的圆眼便钉在宝康身上,良久没有移开。

  此时宝康脸色很臭,像个没糖吃、脾气坏的小鬼。

  他本来打定主意,这个秘密一辈子都不要给拆穿。

  他从小防得滴水不漏,不断训练控制自己的脾气,不断寻求可以抑止怒气、放宽心胸的妙方,比如吸烟、吃各式安神药、数算一百零八颗消灾解业的大神念珠,为的就是——不要生气,不要发怒,否则,就会变得这十岁模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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