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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啊,桃花很旺嘛。」她冷哼。

  惨了,表情果然更难看。

  「又不是我去惹她,她自己要倒贴过来,我哪有办法。」他低声下气地扯扯她衣角。「对不起啦,晏,你不要生气了!」

  「跟我道什么歉?找阿姨说去。」为了那张小过通知书,阿姨昨晚又气得失眠了,她愈想愈有股掐死他的冲动。「王、八、蛋!」

  「痛痛痛!」原因无他,手臂正遭受凌虐。

  「活该!」她火气都还没消,他自己要来送死,怪谁?他被捏得泪眼汪汪,哀怨自言:「所以今天不能告白了吗……」

  有谁告白的场面会这么凄惨的?他怀疑他说出来也只会被打得满头包,可是……

  「晏晏,我喜欢你喔。」

  非常勇者无惧。

  「……」他真的很不会看场合说话,对吧?

  面对这样的天兵兼二百五,薛舒晏彻底无言了。

  见她沉默,以为她没听清楚,樊君雅又重复一次:「我喜!」

  「你真的很想被我揍是吗?」眼下的情况,他还希望她怎么响应?

  「不是,我是想听你的回答。」

  既然他如此不识相,那她也不客气了。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语调一转,她咬牙道:「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啊?!」想得美!

  「可是你说我满十八岁就可以追你的,只差两天而已,不要那么计较!」

  「十八岁代表成年,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能吗?重点不是年龄,而是你根本没长大!一个小孩子,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你能够给我什么?凭哪一点要我回应你?哪天你可以白目的事情少做一点、思想成熟一点、像个男人一点,让阿姨少担点心,我就会承认你长大了!」

  所以是……被拒绝了吗?

  虽然这在预期之中,不过还是好受打击。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是这样的意思吧?「不然……你可不可以等我?」

  总要给他努力的空间呀,等他变成男子汉,可以让她放心、给她依靠的时候再答应,在那之前,先不要给别人追好不好?

  「……」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自己摸摸鼻子转身走开。

  他还要赶去学校集合,再晚会来不及,然后又得多两支警告通知单寄回家让老娘罚跪了。

  罚跪是没什么,但是晏晏才刚叫他要有责任感、像个男人一点,他不可以再出包,让她更加觉得拒绝这个废材的男生果然是正确的。

  记忆中,向来笑容满面、乐天知足的他,很少这么垂头丧气的……薛舒晏看在眼里,胸口没来由地揪紧。

  她会不会——说得太过火了?伤到他了吗?

  反复地张口、闭口,就是喊不出声。平日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一时之间要她拉下脸来实在有困难。

  一辆自行车骑过人行道,堪堪与他擦身而过,而那个少根筋的大男生跌坐地面,傻愣愣了几秒,再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这下,她真的毫不迟疑地喊出来了——

  「樊君雅,你给我站住!」

  迈出的左脚停在半空中,他以很可笑的姿势金鸡独立。

  耍什么宝啊他!

  薛舒晏努力忍住不笑出声,才能继续板着一张脸。「放下啦,谁跟你玩一二三木头人!」她气闷地瞪人。「走路是这样走的吗?」

  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怎么能相信他会安然到校?

  「可是我快迟到了!」

  「闭嘴。」她一把抓过他,到路口斓出租车,再将身上仅余的千元纸钞塞进他掌心。「记得打电话报平安。」

  「喔。」晏晏就是这样,骂人时不假辞色,但骨子里还是很关心他的。

  他扬起太阳都为之失色的灿烂笑容,进出租车前,出其不意地啄了下她唇瓣,然后立刻关上车门,逃离肇事现场。

  薛舒晏足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给他几根甘蔗,就开起糖厂来了!

  「王八蛋!」

  低低的斥骂声中,却揉进一丝连她也未曾察觉的温柔。

  卷六 悲逝

  最终,樊君雅的夏令营还是没有去成。

  11:34,她接到通知,匆匆赶去医院时,樊君雅惨白的脸容毫无血色,动也不动地站在急诊室里。

  「薛小姐?」医护人员的叫唤声惊醒她的神智。

  「患者坚持要见你。」

  她这才将视线由他身上移开,快步走向病床边。

  她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意志力,让樊阿姨硬是撑着那口气等到她来,也许,只是全天下母亲对儿子的爱与挂念罢了。

  「我把君雅……交给你。如果,你对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请你……至少……替我照顾到他可以……自立……」她允了下来,阿姨这才安心合上眼。她忍住眸眶的泪,替这个抚养她长大、恩重如山的长者盖上白布,轻轻走向床尾表情空洞,连哭都哭不出声的樊君雅。

  「君雅。」

  他似乎听不见,毫无响应。

  「君雅,是我。」

  他轻轻抬起眼,失焦的眸子定在她脸上。

  她伸手,抚触他冰凉的脸庞,张臂抱住他。「君雅,别怕。」

  就像小时候,保护他那样,将他护在她温暖的怀抱中。

  他终于崩溃,在她怀里任泪水奔流,痛哭失声。

  她后来才知道,君雅将夏令营的活动策划、识别证等等重要物品放在机车置物箱,阿姨是为了替他送去,赶时间闯红灯才会出事。

  为此,君雅相当自责,那段时间,她没再见他露出笑容过。

  樊母意外过世后,樊父接着病倒,病中得知多年交情的老友生意失败,潜逃出境,丢下大笔债务,而为人作保的樊父则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这样的打击,加重了樊父的病情,同年间,便因肝癌而撒手人寰。

  一年之内接连处理了双亲的后事,这对于人生向来一帆风顺、鲜少遇到挫折的樊君雅而言,是相当沉重的打击,一时间,他对未来完全茫然。

  现在的他整天不说一句话,瘦了好多,薛舒晏将他的消沈看在眼里,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失去双亲的痛,她尝过,她懂那种孤单无助、对未来难以掌握的恐惧,那个时候,小小的君雅一直在她身边,用天真纯稚的口气不断告诉她:「晏晏不怕,我陪你!」

  现在,换她来说这句话。

  她没敲门,静悄悄地走到床畔,月光透过未掩实的窗帘,照出床被里头隆起的形体。他这个人,难过的时候就会蜷缩在床角,再用被子密密实实将自己包裹住,像个孩子似的。

  她拉开被子,轻巧地钻入,在他身后躺下,贴着肌肤无声拥抱他。他身体轻轻一颤,不吭声,也没回头。

  「你还有我。」柔柔的嗓音,在他耳畔低喃。

  「我父母过世的时候,我的心情就跟现在的你一样,是你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不会让我一个人的。现在,我也一样。君雅,我只有你,你也只剩下我了,就算想哭,也不要对我隐藏自己。」

  他静默了下,转过身,将脸埋进她胸前,紧搂住她的腰。

  胸前传来的湿意,以及不稳抽息声透露出他目前的状态,她耐心地陪伴,等待他抚平伤痛。

  「不要离开我……」鼻音浓重、沙哑的嗓音流泄脆弱,一瞬间揪紧了她的心。

  阿姨临终时的交托,在这一刻同时浮上脑海。

  叔叔的身体状况,阿姨必然早已知情,所以才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她,非得听到她的允诺,将最不放心的孩子交托给她之后,才能安心。

  交付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可以照顾他,以姊姊的方式,当一辈子的亲人;也可以相伴相随,以夫妻的形式,一辈子相守。

  阿姨没有把握她愿意,也从没想过要挟养育之恩来勉强她,所以一开始就要求她代为鞭策君雅,收拾浪荡心性,有一天能够自立自主——如果他终将只能一个人的话。

  这是一名母亲说不出口的爱与牵挂。

  那么她呢?她究竟愿不愿意?

  从她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在她身边,她看过他光着屁股满屋子跑、也看过他流两管鼻水的死小孩模样,直到长成会令不少女孩芳心暗许的俊俏少年,每阶段的他都是她熟悉的。

  她知道他每一桩糗事,也见过他最没形象的样子,不会产生太风花雪月的少女情怀,可是,双亲骤逝时,有他;开心欢笑时,有他;孤单无助时,有他;就连沮丧难过时,她也只记得住他为了逗笑她所做的每一件蠢事,虽然无匣头,却暖了她的心,让她感受到他的关心,她从来就不孤单。

  如同她了解他一般,他也参与了她生命中每一个重要阶段,占满她过去的生活与记忆,无论怎么回想,都是他,一旦抽离,竟只剩下空洞。她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直到这一刻,答案才异常清晰地呈现脑海!

  她爱樊君雅。

  他是孩子气、不够稳重,以一个女人的择偶眼光来看,他绝非足以依靠的人选,但是,那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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