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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看出她心情真的很差,连三餐都吃得不多,他当时也不晓得哪根筋搭错线,居然想到在庭院放烟火这招,吆喝她来看。她推开窗时,五彩缤纷的烟火在眼前绽放,他很得意地向她邀功。「漂亮吧?」这可是花光了他这个月的零用钱换来的。不过,乐极必然生悲,一根冲天炮飞到樊阿姨窗口,差点吓得两老心脏病发,还烧掉窗前的黄金葛和一盆樊阿姨心爱的蝴蝶兰,其下场可想而知。

  他差点被打烂屁股。

  「唉唷,轻点、轻一点啦!」后半夜,他几乎是在哀号声中度过。

  「活该!你没事放什么火!」阿姨这次下手很重,她一边挤药膏替他推揉,嘴里骂着,手劲却不由自主放缓了些。

  他就不能有一天安分、别闯祸惹事吗?

  「什么放火?是放烟火!」差一个字就差粉多了柳!「我就看你心情很不好咩……」

  咕哝声含糊在嘴里,她听见了,眸光柔和了,笑斥:「猪头!」

  语调掺进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只可惜趴在床上唉唉喊痛的男孩,没能察觉。

  这是她十八、他十四岁那年的事。

  后来,直到她上了大学,他依然坚持每天接送她上课。

  她始终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其实可以上更好的学校,但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家最近的这一所。

  上大学以来,陆陆续续有异性向她表示好感,以前读女校,全副心思都放在课业中,如今,迈入大学门坎是展开灿烂青春的第一页,空白的感情纪录中,逐渐填入色彩。

  她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清韵秀致的容颜属于耐看型,宛如藏在枝叶间的一朵铃兰,不特别绝艳,但清新特质总引人驻足留连。

  人生中第一位告白者,究竟后续如何?樊君雅至今仍没搞清楚,只知道那天他骑车去接她下课,她跟一个男生在交谈,隔着一段距离,他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男生追她追得很殷勤。

  他只能心里暗急,每天晚上祈祷她不要被追走。

  等你满十八岁再说。

  小时候追问过她很多次,有一次她被问烦了,回了他这一句。

  在她眼里,他一直是小孩,从不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但是他喜欢她,这一点一直是很认真的。

  所以他只能等,等十八岁,她认同他的成年,以及所有成年人的行为。

  十八岁以前,不可以向她告白,要追,得等十八岁以后才能追。

  三个月,只要再等三个月就好了,晏晏千万别答应别人啊……

  他不晓得他们究竟说了什么,晏晏突然脾气爆发,一拳挥了过去。

  他整个大傻眼?

  记忆中,她一直都是行止端庄、进退得宜、理智成熟的,大人才会老夸她是乖巧的小淑女,从来没见她对谁失控生气过,一直以来也只对他一个人动过粗而已……那个人究竟说了什么,让她抓狂成这样?

  她大步走向大门口,坐上机车后座,什么也没解释,板着脸说:「回家!」

  「喔。」她脸色很难看,樊君雅在她多年的训练下早已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此时开口只会扫到台风尾,他什么也不敢多问,埋头骑车就对了。

  「等一下,去河堤。」她突然又说。晏晏只要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想去河堤边坐坐,一个人冷静思考。看来她心情真的很糟糕。

  他在附近停车,让她一个人下来,沿着堤岸步行。

  他耐心地等待,识相地没有烦她。

  半小时之后,她慢慢地走回来,看起来心情已经平静许多,一开口便是:「你又偷骑机车。」

  未满十八岁,不可以无照驾驶——她说过很多遍了。

  十八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是不是未满十八岁,做的所有行为都会被否定?十八岁以前,整个是废人就是了?

  他很不服气,十八岁的依据到底是哪里来的?

  以前他还可以乖乖接受、默默等待,不与她抗辩,可是现在大敌环伺,差这三个月,也许影响的就是一辈子的幸福!

  「晏晏,那个追你的男生——」

  话尾被她熊熊扫过来的一眼瞪掉。「谁告诉你他在追我的?」

  「看得出来呀——」

  「没这回事。」她再度打断。

  「喔。」他不晓得晏晏为什么要否认,不过她既然这样说,他就这样听。「那你为什么要打他?他欺负你吗?」

  如果是的话,那绝对不可以原谅。

  他怕她吃了闷亏,受到伤害却闷着不说。

  「你讲没关系,我替你出气。」她一直觉得父母死后,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事都自己扛,独立又倔强,可是其实不是啊,他一直都在她身边陪她,她受委屈的话,一定会有人让她靠,她哪时才会看清这一点呢?

  「谁说他欺负我了?」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没被毛手毛脚?」

  「没。」

  「没被乱抱乱亲?」

  她回敬一记白眼。这种事通常都是他樊大少在做的吧?他到底是哪来这么荒谬的猜测?

  「没被下药迷昏、拍裸照、做一些乱七八糟……」

  「你想死就再说一句!」

  阴沉沉的警告让樊君雅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可以肯定她没受到什么无法弥补的身心创伤了。

  「那你到底打他做什么?」根据他对她的了解,如果不是忍无可忍,踩到她的底限地雷区,她是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失控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倏地收口。

  「我?」他怎么了?

  「没事。」她绕回机车后座。「回家吧。」

  「我到底怎么了啦!」

  「你争气一点就没事了!」

  又扯到这里来!晏晏跟老妈讲的话真是愈来愈像了,三句话不离学业。为什么一定要读书才有出息?他就不喜欢读书咩!他以为,她可以肯定他的,就像小时候那样,微笑响应他考卷上的另类幽默,不会以成绩好坏来论断一个人未来的发展,可是近几年来,她愈来愈少对他笑,总是逼他读书,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

  今天一早醒来,眼皮跳个不停。樊君雅揉揉眼。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是眼皮这样猛跳,总是让人心里怪别扭的。

  今天开始,他要参加学校为期一周的夏令营活动。

  虽然课业的表现不怎么样,但是他在团体活动的表现还挺耀眼的,举凡带队、活动策划之类的,导师每学期末给的评语都不脱「活跃领导型人物」之类的,算是他少数会被夸的优点。于是他也只能在课外活动中多参与,捞几支小功、嘉奖来补课业上的大败笔,否则连他都觉得自己会被延毕。好不容易快要让他盼到十八岁了,却好死不死卡在夏令营上,简直人算不如天算。

  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他怎么也不甘心,一大早起来就预先写了十几张字条,一一贴在她有可能看到或经过的地方。

  既然都快满十八岁了,早个两天,他想晏晏应该不会那么计较吧?

  他实在没办法再多等一个礼拜,最近老是莫名觉得心绪不安,眼皮连跳了三天,再铁齿的人都要心里发毛,何况处处大敌环伺,整整七天看不到她的人,谁晓得会有什么变化,万一他一个礼拜后回来,迎接他的消息是她交了男朋友,他一定会哭倒长城。

  用最快的速度帮家人买完早餐回来,老娘说她出门去了。

  他表情好闷。

  明明叫她等他的,她故意装作没看见!如果出门得早,不赶时间的话,晏晏常会在巷子口出去那间麦当劳坐一下,喝一杯热咖啡看早报。他碰运气过去,在靠窗的位置搜寻到熟悉的身影。他不敢过去打扰她,昨天一支期中考作弊的小过通知单寄回来被她收到,她已经摆一个晚上臭脸给他看了,完全不听他的解释。

  眼看她已经从财经版看到娱乐版,犹豫了半天的他,还是拎出手机试运气。

  她低头看了下简讯,收好报纸,起身走出来。

  「你不是该去学校了?来这里做什么?」

  「你……气还没消?」一张晚娘脸,看样子不太妙。

  「你也知道你做了让人很生气的事?那干么要作弊?你以为这样考好一点我和阿姨就会比较开心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老是我行我素,想怎样就怎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阿姨年纪有了,你还想让她为你操多久的心?」他这个当儿子的人真的一点都不愧疚吗?

  樊君雅被骂得很委屈。「又不是我要作弊,人家硬塞给我的咩!」他来不及拒绝,然后就被抓包了,有够逊。

  「最好有这么热心的人。」作弊和被作弊,抓到是一体同罪,最好他人缘好到不用开口别人就会自动为他以身犯险。

  「真的啦!那女人是花痴,倒追我很久了,才会!」完蛋!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失言。

  虽然他不以为晏晏会为他吃醋,不过这种烂桃花,说出来也没多光彩,只会更让她认定他很会惹麻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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