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颔首道:“不是听说你还要两天才会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永璜把事情办好了,所以就提前回来。”
“去见过你皇阿玛了?”
“是。”
“这次你皇阿玛让你去办的事办得如何,有没有再惹你皇阿玛生气?”太后关心的询问。
永璜在八岁以前倒也聪明得紧,三岁能吟诗,五岁能作对,六岁时已能七步成诗,七岁时所写的策论连皇上都大为赞赏,个个都称他是难得一见的神童。
但是八岁那年宫里一场祝融之灾,却把他聪明的脑子给烧坏了,永璜虽侥幸逃过一死,却不再像昔日那般机敏聪明,变得迟钝又愚笨,什么都学不起来,连以前记得的诗文也全都忘得一干一净。
直到现在他不仅文的不行,连骑射都学不好,就剩那张俊美的脸皮能看,可是男人靠的又不是皮相,凭的是真本事,这几年来皇上指派给他的事,他一件也办不成,文不成武不就,如此驽钝无能,连皇上四年前指给他的福晋,最后都宁愿嫁到西藏去,也不愿嫁给他,让她委实为这个孙子的未来担忧。
永璜低眉善目的答道:“永璜出发前,锦珞已事先教了我该怎么做,所以我把事情办好了,皇阿玛很高兴。”话虽这么说,但他那张俊美中带着几分傻气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愉悦,像捱了一顿打的狗儿,神情有些低落。
“是吗?锦珞教你怎么做?”太后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锦珞。以她的机伶聪慧,是能补永璜的不足,若她喜欢他,自己倒也可以考虑撮合他们,不过方才锦珞已亲口说了她不喜欢他,这就不好勉强了。
见他神色不像先前在钦天监外头遇见时那样兴高采烈,眉目间透着一抹悒郁,锦珞唇角牵动了下,想问他怎么了,正想开口之际,又突然注意到太后还在,便把想问的话吞了回去。
到十一月时也许她就能离开了,还是不要再多惹麻烦,让太后误以为她对永璜有意。
因为她不能嫁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永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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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屋顶上,永璜抬起手,朝阒暗的星空张开双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紧紧收拢五指。
因为他太驽钝了吗?所以锦珞不喜欢他!
他一直以为经过这两年多来的相处,她跟他一样都把对方放进了心里,成为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原来……竟是他在自作多情!
眺向黑暗的穹苍,他的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喃喃自语,“锦珞,若是我变得更聪明,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
今日在万春亭里,听到她对太后亲口说出她不喜欢他的那当下,彷佛有把利刃狠狠贯穿了他的胸口。
她也跟其他女子一样,视他如草包废物,无法接受他吗?
若是如此,那么这两年来,他们之间亲昵融洽的相处又算什么?只是她对他的同情吗?
思及此,他痛苦的闭上双眼。
他不在乎那些人耻笑他没用无能,可若是他放进心里深深爱恋的女子也这么看待他,便教他难以忍受。
他以为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因此,这次办完差事返回京城时,他已打算好,回来后就要请皇阿玛将她指给他。
可是当她亲口说出那句不喜欢他时,他所有的期待和计划全都被打散了。
若是他仍按照原订计划,请求皇阿玛将她指给他,也许皇阿玛会答应,可是她会……恨他吧。
“锦珞,我不能违背我额娘的遗命,若是你嫁给我,你就会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
当年那场差点烧死他的火灾让他额娘吓死了,等他醒过来,她紧紧抱着他幼小的身子,失声痛哭着,“永璜,额娘宁愿你是个平凡的孩子,只要你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这样也好过你天资聪颖却无法活着长大啊!”
从那天起,昔日被赞誉的神童,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驽钝孩童。
望着虚空,他幽幽的低声说:“额娘,我很笨,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很笨,一年前皇后去世时,我还惹得皇阿玛大怒,让他在百官面前,亲口说出不让我和永璋继承皇统的话。皇位没我的份了,额娘,这样你应该放心了吧?我可不可以……放手去追求我想要的女子?”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天穹上闪烁着的星子。
第1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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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太后用完早膳,趁她在与几名来请安的妃子话家常时,锦珞赶紧离开慈宁宫,想去找永璜。
他昨天离开时那怏怏不乐的神情,让她一直很挂记,想去找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那个人敦厚憨傻,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都是往肚子里吞,不知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他。
前往永璜殿宫的路上,听见有笑声传来,她时间不多,无意停下脚步看热闹,但突然一道嗓音传来──
“阿克图,你想做什么?”
她立刻改变主意往一旁传来笑声处走去,她认得那是永璜的声音。
快步走到那里,便看见有几个人拦住了他,其中一名身着蒙古服饰的魁梧男子说道:“大阿哥,我只是想找你较量一下,还望大阿哥不吝赐教。”在他身后站着两名同样穿着蒙古服饰的男子,旁边还有一名内侍太监。
“我真的不行……”
永璜想推辞,对方不等他说完便道:“大阿哥别这么谦逊,听说皇上的皇子们个个都能骑善射,大阿哥就不要再推辞了,有劳大阿哥指点阿克图一二。”
说着,也不等他回答,便朝他出招了。
见他只躲不还手,阿克图讪笑,“大阿哥,你怎么像只落水狗一样,只会逃不还手,难道是瞧不起阿克图吗?”话是这么说,但出手毫不留情,挥拳狠狠击向他下颚。
眼见永璜被那魁梧的男子一路压着打,几乎毫无招架之力,锦珞气急败坏的怒斥,“住手,这里可是皇宫禁地,你在做什么?”
闻言,那名叫阿克图的男子停下手朝她望过来,“你是谁?”
锦珞沉着张俏脸,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来到永璜面前,担心的问:“永璜,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轻轻摇首,看也没看她一眼,转头便走。
“永璜。”她连忙追上去,拦在他面前,瞥见他唇边沾了些血渍,她拧起秀眉道:“你都流血了,还说没受伤?”说着,她取出手绢朝他唇边拭去。
“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他这才抬起眼望向她。既然她对他无意,为何此刻还要用这样关心的眼神看着他?
“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是谁?”阿克图追上来好奇的问。能直呼大阿哥名讳,想必她身分不俗。
她方才胆敢喝斥住他们,让他对她不禁有些另眼相待,再见她容颜清雅秀丽,神态大方,没有丝毫忸怩之色,不由得对她好感大增。
恼他打伤了永璜,锦珞赏他一枚白眼没有搭理他,拉着永璜的手,径自朝他住的寝殿而去,想尽快为他上药。
阿克图不死心的拽住她的手臂。“我叫阿克图,你叫什么名字?”
见他竟拉住她,永璜神色一沉,出声斥责,“放肆!她的手是你能碰的吗?”伸手打掉他拽住锦珞的手。
摸着被拍开的手背,阿克图怔愣的看着永璜带她离开。方才那力道……竟让他觉得像被利斧劈到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这没用的大阿哥明明那么不堪一击,方才他也亲自确认过了,怎么会……一定是碰巧的吧?毕竟温驯的狗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没再去想永璜的事,他转头询问一旁领路的内侍太监,“刚才那女人是谁?”
“那是服侍老佛爷的锦珞格格。”太监恭敬地回道。
而此刻另一边,一路拉着锦珞回到自己寝殿的永璜放开她,低着头在椅子上落坐。
锦珞吩咐宫女取来伤药,然后抬起他的脸,他黝黑的双眼直视着她,眼神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俊美无俦的脸上面无表情,她眨了眨眼,一时无法把眼前这个讳莫如深的男子,与之前那个憨傻可亲的永璜当成同一个人。
他沉默的凝睇着她,令她下意识的把话梗在嗓子里,不敢轻率开口。
他那双黑曜石般的修长双目,黑沉沉的像两潭看不见底的湖水,散发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引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吸进去似的,她不敢再这样望着他,然而她的视线犹如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束缚住,竟移不开眼神。
锦珞心慌慌的觉得胸口在发颤,好半晌才听见自己有些艰涩的嗓音问:“你是谁?”
话出口后,她被自己脱口而出的问话给愣住了。她居然问他是谁,他当然是永璜呀,还会有别人吗?
可定睛仔细瞧,此刻他那双眼透着罕见的睿智与沉静……这真的会是那个性格驽钝憨傻的大阿哥吗?
永璜咧嘴一笑,俊美的脸庞又露出那抹常见的憨傻,他挠了挠耳朵,一脸纳闷不解的道:“锦珞,你傻啦,我是永璜呀,你不认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