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她,天生娇蛮,看不惯的事不管不成、不说不成,谩骂、打架全难不了她,有时候,她都怀疑小贤才是主子,她是小婢……
虽然自己也算是名门之后,但也尝到了名门起落的悲哀,以往是仆役成群,这会儿她却只剩小贤一名丫鬟,府里也一片萧条,而这全拜杜坚之父,转运使监察大人杜德开之赐!
明明冷家一开始相中的是杜德开的闺女,但杜奸人不愿自己的闺女成了怪病的牺牲品,便随便安了个什么贪污的罪名,先贬了父亲的官职、没收她家财产,还恬不知耻的故作慈悲,说什么只要她愿意嫁进冷家,他就愿意向皇上力保潘家数口的生命,不必人头落地。
可恶!她愈想愈生气,这出戏根本是杜奸人演的独脚戏,霸占了她家财产不够,还敢讲什么做人情!
突然,外头传来劈哩啦的鞭炮声。
恩静贤心一颤,“小主子,时间差不多,妳该准备上轿了。”
大大吐了一口长气,潘紫嬣看着放在桌子一角的凤冠,“也是,早死早超生啦——”她干脆地从椅子上起身,可身子却蓦地一软,又跌回椅上,“奇怪……小贤,我怎么头昏昏的……”
“对、对不起,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主子去赴死。”
恩静贤的眼神真挚而愧疚,她上前将晕眩摇头的主子扶靠向椅背。
“什么意思?奇怪……我怎么好想睡觉……”
潘紫嬣皱着柳眉,努力想将那股浓浓的睡意甩开,但不成……她愈来愈困了。
“小主子,妳千万不要怪老爷跟夫人,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哀求他们让我有这个报恩的机会……”恩静贤澄澈的眸中盈满了泪水,“只是,小主子得代替我到轩腾堡去当丫鬟,妳委屈点,那至少比染上怪病死掉要好……”
她边说边拭去泪水,“小主子,凡事都要忍着点,千万不要想逃出来,听说那里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堡里的守卫可是滴水不漏的守备,妳偷偷拜师学的三脚猫功夫在那儿是没用的……”她哽咽说着,泪水又拚命掉,“一切都安排好了,小主子,妳就以我的身分好好在轩腾堡生活下去,老爷跟夫人会找机会去看妳的……小贤在这里先跟妳说声永别了。”
不可以!不可以……潘紫嬣在心中拚命吶喊,但却无力阻挡,现在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可隐隐约约的,她知道小贤正脱去她的新娘袍服。
不要……她不要她代替她……不要……
穿上喜服的恩静贤拿起凤冠戴上,再拿了红帕,脸色苍白的看了小主子最后一眼,才勇敢的转身离去。
半个月后,位于杭州,宏伟气派的明伦山庄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准备迎接新嫁娘。
为了迎接这名“勇敢”的新娘,明伦山庄在两个月前就大肆布置新房,并邀请众多宾客,力求今日热闹非凡的景象,好冲淡一些新郎无法拜堂的愁绪。
然而,前来的贺客们虽然送上大礼,但心中着实忐忑,忧心的当然是冷耆的怪病。可不来也不成,冷家财大势大,就连皇上也三不五时从汴梁派人南下慰问,何况,万一冷耆要是冲喜成功,将来沾他的光,在政商方面更上层楼可就容易多了。
所以,时间不过午后,贺客已是川流不息,但都被安排在前厅,至于山庄后方以一座高高红墙相隔的“流酣斋”,则是新郎冷耆独居养病的院落,在两扇厚重的木门前,两名冷耆的忠心侍从在外站岗,仅有特定的人得以进出。
大门后,是一深幽的亭台楼阁,清静幽雅。
红瓦亭台上,圆石桌前分坐两人。
其中一名俊雅不凡、神采过人,身着一身大红喜袍,有着天生的慑人贵气,仔细一看,竟然就是当今皇上曾经派遣多名太医亲自诊疗,并让太医作出“病入膏肓,时日不多”结论的冷耆!
至于坐在他正对面的,是他的挚交损友卓相文,他懂医术,但更擅易容。
喝了口茶,卓相文看着快要出头天的好友。
说来,光芒毕露就是这个好友灾难的开始,除了宫中原本就厮杀激烈的权谋斗争外,新皇赵恒的猜忌心重,易信谗言,脑中塞满了冷耆欺君叛国、意图谋反的言论,即便近年来,冷家已远离纷扰的朝政,移居明伦山庄,从事陶器制造买卖,并将经商版图拓至海外,没想到,这又让一些怨妒冷耆平步青云的重臣有了新的攻击点,说冷家累积财富是为了夺回帝位。
为此火冒三丈的冷耆誓言揪出那些惟恐天下不乱之人,所以,才在他的建议下刻意装病,另一个用意也是要让赵恒放心,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还会跟他争什么权位?
此时外头锣鼓喧天,震耳的鞭炮声亦愈来愈近,甚至还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人潮的热闹欢呼,可以想象山庄外的街道肯定是万人钻动。
“新娘子快到了。”
卓相文饶富兴味的瞅着好友看。
“又如何?”冷耆懒洋洋的反问。
“又如何?你不好奇那个倒大楣的新娘长啥模样?”
“只要不是杜大人的千金,我都不在乎。”
杜娇娇是标准的金枝玉叶,目中无人、娇生惯养的个性让他很受不了,从她十三岁见到他之后,就一直对他纠缠不休,这一次幸亏好友脑筋动得快,想起阴阳交合,把怪病过继到新娘的说法,果真吓得她装病闪避,让她爹紧急找人代替,如此一来,日后就算他健健康康,相信杜娇娇也没有脸再缠上他吧!
想到这里,冷耆嘲讽一笑,起身走往张灯结彩的正厅,眼角余光注意到好友也跟上前来,两人一前一后的经过古典雅致的厅房,再转往右后方的新房。
拉开床上的层层纱帘,冷耆脱了鞋子躺回床上,再接过好友递到手上的人皮面具。
“不去拜个堂?”卓相文打趣的问。
“以这副鬼样?”冷耆指着自己戴上面具的脸反问。
他目光含笑的看了自己的得意作品一眼,“不能,不过,我比较担心新娘子。”
“她看到我之后,不是尖叫就是昏厥,何须担心?”
“还有一种——吓死?”
冷耆冷冷勾唇,“她有胆子嫁过来,就得承受后果,怪不了谁。”
说到底,他对这桩婚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虽然成功摆脱了杜娇娇,可是他也有一种落入陷阱的感觉,而设了陷阱的人,极可能就是卓相文跟自己的长辈,但争辩已无用了。
第1章(2)
深沉的夜,恩静贤头戴重重的缀珠凤冠,双手也戴了好几个珠宝玛瑙戒指,纠结着一颗沉甸甸的心,端坐在铺了红巾的椅子上。
头上仍罩着喜帕,她一直忍着想把缀珠喜帕拉下,看看那名躺卧在床上的新郎官的冲动。
室内的空气虽然流动着,但有一股凝重死寂的气息笼罩,静悄悄的。
片刻之后,终于有了动静。
她不安的吞咽了口口水,感觉到有人开了房门,然后,一双黑皮长靴落入自己低垂的视线。
“新娘子,我是卓相文,是妳相公的好友兼大夫,我替冷耆为妳揭开喜帕。”
喜秤勾起喜帕,映入恩静贤眼帘的,是一张斯文俊逸的脸。
卓相文却是一脸错愕,怎么也没想到杜老奸这么好心,推荐而来的新娘子竟如此纤细美丽,那双澄净黑眸更是令人惊艳,虽然此刻带了些畏惧。
难怪!梅姥姥说她亲自派人去汝州偷偷鉴定过也调查过,潘家丫头绝对有资格进冷家门。
“嘿!卓笨蛋,你是新郎啊?还不快滚出来!”
房门口突地响起一个俏皮嗓音,恩静贤忍不住转过头,就见一名看似活泼俏丽的美人儿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见到她,双眸倏地瞪大,还大声嚷叫起来。
“哇,我的天啊,捡到宝了耶!”
“冷采芸,妳快出去。”卓相文瞪了她一眼。他明明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她却老叫他笨蛋,不过,只有她可以这么叫就是了。
“那你呢?把她交给我哥,快出来!”她也狠狠瞪他一眼,但一看到新娘子,又笑咪咪的指指自己,“我是冷采芸,该叫妳一声‘小嫂子’,妳好美哦。”
“呃——谢谢。”恩静贤羞红了脸。
连声音听来都这么温柔,胆子只怕不可能太大了!
卓相文浓眉一皱,好心建议,“妳要有心理准备,冷耆现在很不好看。”如果知道新娘子是这么温柔的人,他应该会“手下留情”,不会给好友一张吓死人不偿命的人皮面具的。
很不好看?心里窜过不安,恩静贤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卓相文看冷采芸一溜烟的走人后,才对恩静贤招手。
“这边。”卓相文示意她起身走到床前。
他很善良的先拉开后半部的纱帘,让新嫁娘瞧瞧好友脖子以下的部份。
恩静贤不由得一愣。怎么冷耆的身材看来一点也不瘦弱,高大的身形几乎占住了整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