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钱如命的杜立薇对手上的每一分钱都斤斤计较,几乎到了用抢的地步,看到钱不赚到手便会寝食难安、全身发痒,连作梦都喊着钞票别长脚,死捉活捉也要捉在手里。
“别人都这样喊,为什么我不行……哎呀!好啦、好啦,亲爱的杜立薇同学,不要使出搔搔痒神功,我以后少喊……”
“少喊?”
崇日过了头的郑香琪没好气的一翻白眼,“我又不是计算机,哪能记得住,有时候会忘记呗!人是群体动物,难免会受影响。”
“是喔!那这次的考试不用我罩你了,尽管向群体动物靠拢,本人要利用时间赚钱……”钱钱钱……美丽又热情的小天使。
杜立薇满眼是“”的符号,神采飞扬地数着今天的进帐。
“等等,不行啦!你不能抛弃我,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活不下去。”郑香琪像在演八点档连戏剧,动作超夸张的抱住她手臂。
“很热耶!别抱,我的钱被你挤扁了。”吼!她知不知道一张一张拉平很辛苦,钱的味道会跑掉。
她故作哀怨的说:“你不爱我了吗?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难道比不上你的钱?”
没错,你没她的钱可爱。一些尚未走远的同学在心里替钱鬼回道,好笑地看了一眼郑香琪老玩不腻的把戏。
外人看起来像是同性间的小暧昧,其实郑香琪是杜立薇高中最要好的同学,同时也是她房东的女儿,因此交情是比其它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不过以两人的实力,考上一流名校不成问题,只是新成立的千旭大学打出四年学杂费全免,另设百万奖金为诱饵,被钱引诱的杜立薇当然不作他想,二话不说前来报名。
然后跟屁虫郑香琪也来了,她的借口很可笑,怕好友杜立薇为了赚钱而省下饭钱,活活饿死,那她得来替她收尸,所以不得不来。
以杜立薇废寝忘食的赚钱本能,是有些可能性。
“少拉拉扯扯了,我下午三点还要打工,待会你把桌椅搬回去还给系办,晚上不必等门,我兼了个家教……”
“什么,你又兼差了?”她不怕过劳死吗?
郑香琪惊讶的尖呼,她魔音穿脑似连忙用手捂住耳。“拜托,小声点,耳膜破了还得去看医生,你想替我出医药费呀!”
她什么都省,就是不省健保费,因为郑香琪的父亲是里长,帮她申请了低收入户,免健保费,看病半价。
只不过挂号费虽少也是钱,能不支出最好是放在口袋里升值,起码买条白面包当半个月的早餐。
“守财奴,你一天不赚钱会死呀!居然看钱看得比我还重。”她佯装生气,两手叉腰。
“没办法,钱能给我温暖,而你……”她状似轻蔑地一睨好友刻意减重的纸片人身形。“我对下地狱没兴趣,与其抱着一具不长肉的骨头,我宁可睡在钱堆上。”
“杜立薇你……”可恶,她和她绝交。
挥着钞票,她才不把她的不满当一回事。“好啦!乖,快回去煮饭,前两天郑妈妈拎了两只螃蟹来,弄道海鲜炖饭给我当宵夜……”
咦!怎么没风了?她明明用纸钞扇凉。
忽觉手上一空的杜立薇抬起头,正好对上一排银色钮扣,和一双不怀好意的棕色瞳眸。
“福诺克斯教授,我十分确定你手上拿的那迭钞票是我的钱。”
高、帅气、深邃的眸子和乌鸦一般深黑的头发,彷佛中世纪王子殿下从画中走出,优雅的气质如殿下,明朗的笑容中还带了点令人沉迷的忧郁感。
全校的女老师、女学生们几乎为之疯狂,痴迷的奉上一颗颗为他而死的芳心,痴痴恋恋地追随着他的身影,期盼有一天成为他身边的女人。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眼睛里只有钱的杜立薇。
“杜同学,你听过使用者付费吗?”奥特.福诺克斯挑了挑眼,似笑非笑地一眄像头刺猬的女学生。
“我用了什么?”那双漏电似的丹凤眼直盯着他……手上的钞票,随着修长手指上上下下而移动。
“系上的打印机上少了两大迭影印纸,正巧我瞧见你刚‘贩售’的讲义左上方有本系专用的戳印,身为你的语言学教授,我该不该向你收取纸张费用?”他从一迭钞票中抽出五张大钞。
“学校用纸是免费的……”看到平白少掉的钱,她心痛得差点扑上前,咬住“钱”的大手。
“可不是让你公器私用,私下挪为个人财产,以你这种行为在一般公司行号称之为‘侵占’。”如果有一天她把学校厕所的卫生纸“拿”回家,他一点也不意外。
站得很直的奥特.福诺克斯是知名语言学学者,今年二十九岁,以研究南岛语系的原住民语言而应聘到千旭大学当客座教授,拥有中比(比利时)血统的混血儿。
不过很怪的,他对每一位师生都很和善,亲切且多礼,唯独和班上最优秀的学生杜立薇不对盘,三不五时出现她面前,踩她一、两下痛脚。
譬如此时,她最看重的钱子钱孙。
“教、授—系主任都睁一眼、闭一眼地随我使用,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做出惹人厌的行径。”她恨得牙痒痒地,死命盯紧“她的钱”。
看她气呼呼地涨红脸,想冲过来抢钱,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系主任的偏袒是对其他学生的不公,既然你用学校的资源图利自己,那么回报一些给同学也不为过,我代他们谢谢你。”
她一听,心可慌了。“教授,你想干什么?”
他笑了笑,眼中闪着促狭兴味,“我想五千元够他们吃一份简餐了。”
“什么五……五千元……”杜立薇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再喝杯饮料。”
“不~不行!”她当场哀嚎,腿不长,但冲得很快,对准可爱的钞票一捞。
奥特将手举高,笑得更惬意。“杜同学,众目睽睽之下最好不要随意对男人投怀送抱,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惹人非议。”
“你这个……这个……好心的教授,最有人情味的老师,学生我等着这笔钱付房租,你总不好剥夺我住的权利,让我睡在大马路上吧!”为了钱,她能屈能伸,暂时低声下气又何妨。
局势比人强,她不低头又能怎么办,谁叫她是无父无母,得自食其力的孤儿。
杜立薇已经不太记得父母的长相,大约五、六岁大时被一群嫌她是累赘的亲戚送到育幼院,他们瓜分她父母的保险金和遗产后便失去联系,从未探望过自幼失亲的小孤女。
不过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时,会再为你开一扇窗,让你看见外面的蓝天。
有一失,必有一得。
在她失去双亲的同时,她的聪明才智也被激发出来,打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天才儿童,不论什么难学的科目,对她来说全是轻而易举,简单到不用大脑。
如果她把全部心力拿来读书,而不是为了赚取生活费拚命打工、实验、写程序来赚钱,她大概十二岁可读完大学,十五岁拚完博士,小小年纪便有一番大成就。
“学校有宿舍,不愁没地方住。”据他所知,校舍盖得还不错,还有冷气及上网设备。
除了有晚上八点前必须归营的门禁时间。
“教授,你不知道宿舍内不能烹煮食物吗?以我这种衣破了只能买二手衣的穷学生而言,在外的伙食费比租屋费还贵。
“而且,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少吃多油多钠多糖份的食品绝对可以让我多活几年。”
杜立薇说得咬牙切齿,伸直手臂想抢回“辛苦”赚来的钱,浑然不知她贴近福诺克斯教授的举动引来不少妒恨目光。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奥特将抽出的钞票又放回两张。“不过你还能继续说服我,我对你辩才无碍的口才十分欣赏。”
“你……”她在心里腹诽了不下百来句,句句都是不友善的问候语。“教授是所有人心中的神,大家的白马王子,你心胸宽大,为人亲善,不会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为难学生才是。”
“我为难你了吗?”他作势要没收她卖讲义的收入。
一见他整迭钞票一对折,准备放入上衣口袋,杜立薇心口又是一揪。“当然……不为难,教授是天,学生只是你踩在地上的泥。”
他暗地好笑,乐见她纠眉的痛心样。“好像挺委屈的,你在指控老师欺负学生吗?”
“不、是。”他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她手中,否则……嗯哼!风水轮流转,他不要太得意。
“我觉得你的表情很狰狞,一副要将我抽筋剥骨的样子。”明明已是二十一岁的大二学生,怎么还像苹果一样可爱,一激就发怒,没点成熟样。
果然是教授级,眼睛非常雪亮,一眼看穿她心底想法,但是……“教授看错了,我的脸本来就长得不讨喜,像坏心的后母皇后。”
她皮笑肉不笑,装出天生颜面神经障碍,笑得特别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