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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活不过二十岁……”雷观月突然喃喃低语,继而炯亮的眸光射向严长风,脸上的神情介于疯狂与恶意的理性间,“最先替我看病的那个大夫曾经这么说过。可如今,说我命硬也好,阎王爷施舍也好,我还是活下来了,这个秘密也保守了这么多年,且在我有生之年,除了你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是吧?”

  即使是待在雷观月身边多年的严长风,每每见到他这副神情,仍是胆寒。

  好吧,他的主子已经表明除了还能信任的叶大夫外,其它人都不行。

  “爷打算怎么做?”

  雷观月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着桌上的菜肴,没了食欲。

  “找到她,把叶大夫叫来,证明她的肚子里即使有孩子也不可能是我的,然后要她滚。”

  没错,不是证明给自己看,而是证明给那女人看,彻底打消她的任何歹念。

  第1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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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段不少的严长风,很快从被雇来送雷观月回来的车夫那儿,问出是在哪儿接送他的。

  正月十六的夜晚,长安到处喧嚣热闹,严长风驾着马车,驶向平康坊东三曲的底端,在抵达目的地后,开口询问:“爷,是这间吗?”

  马车的车帘被撩起,又很快放下。

  “嗯。”雷观月轻应了声。

  他隐约记得走进一间门外有棵大树的房子,大树上还挂了条女人的画帛在那儿飘呀荡的,进入大门之前随风翻飞到他的面前,扬起一阵女人家的脂粉味。

  说来,这可能是他除了“身体的记忆”外,最后用脑子记下来的记忆──画帛还在,所以应该没错。

  “听说这间僦舍的主人是个名叫笙歌的高级妓女。”

  在平康坊里拥有独自一幢屋子的妓女较多,大部分都是被皇族政要给豢养的高级娼妓,和妓女巷的妓女地位明显不同。

  笙歌?是那女人的名字?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张笑容无害的鹅蛋脸,雷观月如何联想都无法把名字和人给搭上边。

  “要直接敲门吗?”严长风的问句打断了他的思绪。

  雷观月推开车帘探出身,严长风立刻替他取来踏脚凳。

  “早点解决,我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雷观月语气满是嫌恶。

  没一会儿,两人来到僦舍的门口,正当严长风举起手打算敲门时,一个娇媚的女音先响起来。

  “两位大爷是想找笙歌?”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一名衣着袒露,姿态妖魅的女人倚着旁边的大树,一双媚眼绕着他们两人上下打转,看起来像在衡量他们腰包有多满,来头有多大。

  仍是前一夜装扮的雷观月在面具后不耐地蹙紧眉。

  世风日下,肤浅愚昧的女人也能满街跑了。

  不对,这里是高级妓女聚集的巷曲,有这种女人一点也不奇怪。

  “继续。”雷观月厌恶地别开眼,催促严长风的语气听不出急切。

  “笙歌不在。”那女人凑了过来,软绵绵的小手一把拉住严长风,话却是对着雷观月说的。

  所谓的高级妓女,除了懂得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承欢讨好外,最重要的就是拥有能够洞察谁是大爷的眼力,才不会傻得失去攀上富贵的机会。

  “笙歌现在陪某位不能说出名字的大人赏灯去了,如果两位爷有需要的话,藤嫣也能陪你们……”

  “走了。”雷观月话才出口,人已经离开一段距离,朝马车走去。

  严长风立刻甩开女人的手,头也不回地追上去。

  “爷,该怎么办?要去找吗?”

  “怎么找?连她陪着哪位大人,在哪儿赏灯都没个头绪,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找?”雷观月重重地踩上踏脚凳,重重地坐下,引起马车一阵动荡,马儿不禁躁动了起来。

  严长风连忙安抚马匹,不晓得主子为何发脾气。

  唯一可能的原因是碰上了女人。不是他在说,主子讨厌女人靠近的程度,就跟老鼠讨厌猫一样。

  马车内的雷观月,修长的腿交迭,双手搁在膝盖上,姿态优雅,但浑身散发出若隐若现的怒火。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女人了。

  虽然不认为在醉得记忆丧失,只有身体有所感觉的情况下,做出那种事并不算真正有做,但是,也没有哪个女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去找另一个男人吧!

  他不是生气!

  只是不管怎么想都不舒坦,一股难堪的闷恼在胸腔中蔓延开来,考验着他对这件事情冷静思考的理智,而非不断想着该如何当面羞辱那个没有节操的女人。

  他真的不是生气!

  毕竟连那女人究竟是什么人都还不晓得,充其量只是睡了一晚,是个不值得挂心的女人。

  他只是对这种女人感到不悦而已。

  “或许可以到大存福寺去看看。”严长风的声音配着马蹄传入马车内。

  在回到雷府所在的延寿坊之前,小小绕一段路的话,可以经过大存福寺所在的开化坊,尤其开化坊离皇城近,王公贵族们也爱到那里去,往年大存福寺的花灯都是数一数二的,也许能先从那里下手找找看。

  “大存福寺今日人潮肯定比昨天更多,大海捞针这种事最愚蠢。”雷观月冷嗤。

  “所以爷的意思是打道回府了。”

  没有得到雷观月的回答,严长风当他默认了,掉转马匹前进的方向,笔直朝延寿坊而去。

  “就去看看吧。”片刻后,雷观月做出和稍早的话不同的决定。

  严长风一愣,忙将马车的方向再做调整。

  马车内,雷观月伸手取下面具。

  你头戴帷帽,还戴面具,难道不会觉得难受吗?今天是上元节,要好好感受节庆的气氛才对……

  他不是想着那个女人,也不是想去做大海捞针这种蠢事,只是想在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狠狠骂她一顿而已。

  没错,只是想狠狠骂那个连他是谁都不晓得,就敢这么对他说的女人。

  原本用不着两刻钟的路程,由于越晚大街上人群车马不减反增,他们花了比从家里出发到平康坊还要更多的时间才到大存福寺。

  意料之内的,大存福寺无论里里外外,人潮汹涌,在快要到达坊门前就令雷观月打消进去的念头,想掉头回家。

  “看情况要把马车驶进去很困难,要放弃吗?”严长风问。

  雷观月平时体力就不是很好,前一晚独自一人上平康坊赏灯已经用掉他太多精力,即使睡到入夜才醒,还是有气无力,所以今天才搭马车出来,如果现在要他走近人满为患的开化坊,等同要他的命。

  他可以选择放弃。

  偏偏又不甘心。人都已经来到这里了,若因为这破败的身躯而错过可能找得到那女人的机会,怎么想都令人不悦。虽说,等到明天再去她的僦舍找也可以,但是有些人就是那样……该怎么说去了……

  对!反骨!

  正好他天生是个喜欢挑战极限的人。

  “走吧。”雷观月清冷的嗓音传出。

  没多久,他们在坊门外跟着排队的人潮,等着进入开化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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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欺世,廉半仙。

  认识她,或听过她大名的人都这么称呼她。

  她是个药师,虽然不怎么积极的悬壶济世,但她用的“药材”都是一般百姓也能轻易取得的,而且她只收药材的钱,所以挺多人来找她看病的。

  虽然,最后是好坏掺半的评价就是了。

  也有人说她的“廉欺世”,是“毫无廉耻的欺骗世人”的意思。

  无论骂声或褒奖对她而言都不是那么重要,有人来找她看病,她能喂饱自己,还能有时间打打混就够了。

  许是了解她这种过分随遇而安的性子,从小到大的好友笙歌总说她乐观得令人厌恶。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那么乐观啊,像现在,我不是很着急地在替你寻找爹娘了吗?所以你就别哭啦!”廉欺世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牵着个约莫三岁大的孩子,在大存福寺丈外的距离,优闲的走着,说是在替路上牵错手、认错娘的小鬼头着急寻找父母,实在一点都不像。

  小孩子似乎也能感觉跟错了人,原本抽抽噎噎的啜泣,因为不安和四周没有半张熟识脸庞的人群,放声大哭起来。

  “哎呀,不然这个给你吃,我的小祖宗,你别哭啦。”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排了好久队伍才买到的冰糖葫芦,她的幽怨可想而知。

  可小孩皱紧眉头,不准备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女人的帐。

  “虽然我稍微舔过,也吃了一颗,至少算刚买的,就当我嘴馋跟你要了一颗,你快快拿去堵住嘴,别再给我大哭了。”廉欺世维持无害的笑脸,说着可恶的话。

  大致上来说,她是不讨厌小孩,如果他们永远都天真的傻笑的话。

  在她又哄又威胁了好一阵子之后,小鬼头终于收起彷佛永远不会干的泪水和哭声,专心舔起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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