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乐天?」
「对。」
「喔!她去相亲了。」
「相亲?」
「对呀!说是乡长太太的小舅子,妻舅的三婶婆的媳妇介绍的,听说家里有三甲地,两间店铺,以后嫁过去什么也不必做,只要数钱当老板娘就好。」
老得快走不动的常婆婆看见门口站了位体面的男人,以为是外孙女的新男友,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才告知她人在镇上的某餐厅相亲。
闻言的泉武人差点脸发黑,额角青筋浮动,转身出发赶向据说是相亲必成的西餐厅……
「咳!妳是不是吃太多了,一点淑女样也没有,狼吞虎咽的,太会吃的女人我可养不起。」又不是猪,上什么吃什么,毫不禁口。
怔了一下的常乐天有些难堪地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我肚子饿了,所以……」
一整个下午跟着课长东跑西跑,又是帮鸡农捉鸡,让兽医检验抗生素有没有施打过量,还去鱼池看养鱼人的鱼儿够不够肥,因为农会那边订了三百条要「办秋桌」,接着还去菜园帮菜农收割青菜。
由于她肯做,常做别人不做的工作,因此快退休的课长才特别疼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她迟到早退,从不扣她少得可怜的薪水。
不过因为赚得不多,她在饮食方面相当苛待自己,很少有机会到餐厅吃大餐,一看到陆续上桌的精致美食,就忍不住饥肠挽挽,大吃起来。
毕竟体力消耗太多,又到了晚餐时间,她会饿也是人之常情嘛,总不能瞪着餐点发愣,一口也不吃地浪费掉吧!
常乐天眼巴巴的盯着面前餐盘,猛吞口水,咕噜咕噜造反的肚皮直喊着:好饿、好饿,快给我吃,我快要饿死了。
「妳爸妈没教过妳吗?用餐时要细嚼慢咽!还有,瞧瞧妳那颗头是怎么回事,没洗干净还是晒太黄了?这样不修边幅,跟妳坐同桌会很丢脸妳知不知道!」邋里邋遢地,简直没点女人样。
「我发质天生干燥,易断裂,还有,我没有爸妈,只有阿嬷。」要是有钱,她也想买些发油保养她的头发呀!可是……她邮局里的存款不到五位数。
「什么,妳没有爸妈?」听说是某民代之子的周姓男子一脸嫌弃,口气高傲地瞧不起人。
「呃!那个……我没见过我爸爸,我妈很早就死了,是阿嬷抚养我长大的。」
常乐天是个没心机的人,凡事照实说。
她忍着不露出好吃的本性,想留下好的印象,让相亲能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
「妳不会是私生女吧!」周先生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鼻孔朝天一睨。
「我……呃!不太清楚,应该是……」因为她从母姓不是父姓,而且从未听外婆提起她的父亲是谁。外婆说,当年妈妈是受好友之邀到日本走走看看,顺便学语言,谁知不到一年竟然挺了个大肚子回国,没多久就生下她,妈妈从不提她的父亲是何人,不管大家如何追问就是问不出来,只说那个人一定会来接回她们母女,她要等他。
可是等呀等的,她口中的男人始终没来,后来几乎每日以泪洗面,抑郁寡欢,过没几年,伤心过度的她终于撒手人寰,没能等到她最爱的人。
周先生得知她是私生女,当下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鼻头骂,「谁说妳勤俭持家,温柔婉约,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根本是骗婚,说家世没家世,说姿色没姿色,妳怎么配得上我!」
自视甚高的他觉得与她相亲是奇耻大辱,没风度地在餐厅大呼小叫,引来不少注目眼光。
刚推门而入的泉武人便因他嚷嚷的叫嚣声而拢起眉峰,黑瞳锐利的瞟向最角落的座位,似曾相识的女子侧脸让他微微一愕。
是巧合吧!居然又是她?他怎么老遇上这个不懂打点自己的村姑,她身上那件衣服早就过时已久,这女人怎么有勇气穿出门?! 泉武人拧眉抿唇,专注的观察那一桌的情况,浑然不觉自己的出现吸引了餐厅内所有女人的注意。
「我哪有骗婚,我本来就很会打扫家里和煮饭,养鸭喂猪,拖地洗衣样样都精,我……我很温柔的。」她装得羞答答,不时抛个自以为很娇媚的媚眼。
为了把自己嫁出去,常乐天卖力演出,不让别人口中的好对象溜掉,她相信只要经过相处,他一定会明白她的好。
而且他嫌她长得不漂亮,他也不怎么样呀!额头有点秃,嘴唇外翻,虽然细皮白肉,可是白得太油头粉面,没比她好看到哪去。
人与人交往贵在真心,外表不重要,要不然她干么忍饥挨饿,假装不在意他熏死人的口臭。
乡长太太明明说对方是风度翩翩,文采过人的读书人,原本在学校教书,因为是孝子,所以辞掉教职回乡奉养双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只是,哪里是了,像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执侉子弟还差不多,她才是被骗的那个好不好。
「瞧瞧妳那长相,还有一身穿着……天哪!妳出门没照镜子呀!妳真以为有人会看上妳吗?不被吓死就该庆幸了。」他趾高气扬的说,将她批评得一无是处。
「我很好,至少我交过十九个男朋友,才没你说的那么差。」有些忍不下去的常乐天提高分贝,想扳回一些面子。
听到她交过十九个男朋友,本来正眼也没瞧她一眼的周先生忽然露出淫笑,大掌往她小手一覆。「是吗?看来妳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哟!那待会儿就出去走走吧,我知道附近有间汽车旅馆很不错……」
她倏地抽回手,「我不和男人乱来的。」
「悴!装什么清高,那副斓身子不知被几个男人用过了,我肯赏脸是给妳面子,妳不要给脸不要脸,常乐乐,妳最好乖一点,别惹我生气。」反正女人关上灯都一样,他正好可以去去火!
已被下半身驾驭的男人根本没想过他们两人是第一次见面,眼神色迷迷的盯住她过于宽大的衬衫下,忽隐忽现的丰腴胸部,他认为敢一个人来相亲就一定有上床的打算,那他还客气什么,身材诱人胜过没有用的美色,先吃了再说。
「我叫常乐天,不是常乐乐,你连我的名字都搞错!」没诚意。
常乐天?就是她?
猛地一震的泉武人瞇起眼,脚步从容地走向他要找的人。
「管妳是常乐天还是常乐乐,待会陪我开房间去,如果能将我服侍得舒舒服服,也许我会让妳当我的女人。」嗯!她的眼睛满漂亮的,五官也没丑得不能见人,稍加打扮应该带得出门。
说是孝子要回家奉养双亲,其实是猥亵女学生被开除的周先生色欲熏心,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直接将她拉到饭店,一逞兽欲。
只是,他没成功,伸出的手被用力一把拨掉。
「你要她当你的女人还得问过我。」泉武人冷冷的道,凭这男人猥琐的模样,根本不够格碰泉家的继承人。
好事忽被打断,他不高兴地斜眸扬鼻。「你是谁,敢来坏我的好事。」哪来的多事者,他不晓得他老子是纵横黑白两道的民意代表吗?
「你没资格问我是谁,把帐结一结就可以走人了。」留下来只是丢人现眼,徒增笑柄。
「你这家伙有没有搞错,现在是我在相亲还是你在相亲啊你是哪根葱哪颗蒜,敢叫我走!」输人不输阵,他提高声浪企图以势凌人,站起身想以身高让对方害怕,知难而退,谁知他腰杆挺直才到人家的下巴,不可一世的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可是他仍想和好事者较劲,不甘心矮人一截,故意装出骄傲到不行的神态,想把对方压得抬不起头,只是这高大男人一记冷眸轻扫,他当下连气势也没了,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赶紧坐下。
「我是她的男朋友。」泉武人面不改色的说道,一手拉起面露讶色的女人。
「男朋友?!」怎么可能,她要真有这么出色的男友,怎还会来和他相亲。
像是听见他心底的疑问,连冷笑都显得优雅的贵公子冷冷的说:「她是因为跟我呕气才来相亲,不然凭你这只其貌不扬的癞虾蟆哪够资格和她共坐一桌。」
这女人回到日本后,身价是不可同日而语,能接近她的男人非富即贵,绝非一般市井小民高攀得上。
「你说谁是癞虾蟆,介绍人明明说她没有男朋友,你到底是哪里冒出的青仔檬,信口开河地想呼弄我!」虽然女人俯拾皆是,他并非常乐天不可,可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当然很不甘愿,一口气咽不下去,他非争个公道不可。
「我们就要结婚了。」为了取信于他,泉武人拿出方才在庙里,村长托他转交的红色喜帖做为证据——即使他在车上见到他们两人的名字被写在一起时,曾有一股冲动想将这张喜帖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