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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单从谣言认识一个人,太肤浅也太偏颇。”

  “先生怎知我是从谣言里认识轩辕将军?怎知我不是眼见为凭、耳闻为证?偏颇的恐怕是将军吧。”

  “真相?公主从何处得来真相?”

  “又目所见、又耳所闻,都不见得是真相,或许公主还得多方求证,才不会受蒙蔽。”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她心湖,激起阵阵涟漪。可能吗……连亲眼所见都不是真相,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信、值得信的?

  他呢?她可以信他、能信他吗?

  这日之后,轩辕竟总是不时想起她,想好怕义正辞严、想好怕正气凛然、想她发怒时的小脸。

  他细细玩味着与她说过的每个字句,越想,心越欣然。好几次,他想要冒险闯入后宫,与她再舌战三百回。

  这种想法当然幼稚、不合宜,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幼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过的幸福。

  幸福……对,就是幸福,与爹娘在世时哄他、爱他的感觉相似,即使她的口气与爹娘相差千里;就像跟哥哥弟弟争得面红耳赤,却心满意足的感受……他想她,没道理地想着。

  他想见她的面、想待在她身边、想把对爹爹的承诺抛开,把她带回自己的桃花源。他想了很多,虽然到最后都被理智强力压下,但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她!

  第3章(1)

  轩辕将军一到秦淮,与新派任的崔巡抚合力,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他们斩杀许多贪官污吏,抄没了家产,这些银子全数用来赈济灾民。

  百姓感念皇帝派来轩辕将军为他们出头,纷纷跳出来配合官府,就这样官民一心,朝廷的政策顺利推展下去了,秦淮地区一半的农田顺利植上桑苗,预估明年定能为国库带来大笔财富。

  届时,军粮、官仓不再空虚、官道、河堤都有了银子可修筑,南来北往越是顺畅,商品物流越是沟通,百姓的利益,朝廷的利益合而为一。

  沈知清自然是忿忿不平,轩辕克一口气剪除了他在秦淮栽培多年的羽翼,换上的新人,全是帮理不帮亲的硬木头,让他有力无处使,明年秦淮的盈收,他怕是无法分一杯羹了。

  再加上盗匪猖獗,竟将他扣下的三十船粮米打动一空,白花花的八十万两白银就这样不翼而飞,让他气到卧病在床。

  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怀疑到轩辕克头上,但当时轩辕克人在秦淮,有他的眼线跟踪着,消息错不了,所以剿匪这事儿,还是得落在轩辕克头上,一时之间,他倒也不能同他翻脸。

  何况轩辕克的所作所为全上报到丽妃那儿,这杀官之事倒也不能全怪他了,只能怪那些家伙做事不俐落,留了把柄给人抓住辫子,就算自己想保,也难。

  皇帝的病情更加重了,他头痛难当,经常痛到在地上打滚,暴怒无常,御医束手无策,多得是被推出午门斩首。

  皇帝三、四天不上朝,朝政大事全交由宰相沈知清掌理。

  上月底,圣底下,封皇十五子念璋为太子,其母丽妃为后,这下子,朝廷内外更以沈家为马首。

  听说沈府日夜大官商贾进出,纸醉金迷;听说沈府有一座大地窖,里面藏的金银财宝可以买下十个大曹;听说沈知清的妻妾比皇帝的皇宫还热闹……林林总总的谣言四起。不管虚实为何,这沈家富可敌国是不假的了。

  立秋过后,宫里有件事得办,那就是轩辕将军与静璃公主的大婚之礼,内务府拿不出来的银子,沈府出了。

  沈知清这么做自然有其目的,一方面他想与轩辕克攀交示好,往后征战边关还得靠他,一方面轩辕克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极高,若能得他投靠,届时改朝换代,民心所向自然归依。

  两百箱的嫁妆月初就置办好了,这么盛大的婚礼,自然是要在京城内外绕上一大圈,让所有人都知道,将军认真办差,朝廷不亏待。

  虽然这种绕街法,累了新娘子,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朝廷的面子、宰相的面子、将军的面子,至于里子嘛……只好请静璃公主多担待了。

  曹璃的寝宫内内外外打理得焕然一新,层层叠叠的粉色帷幕乡着比翼鸟,床顶挂着各式各样小挂件、五彩香囊、银丝彩球,梳妆台前有种类繁多的花红胭脂、香料首饰,连她用惯的铜镜也换上镶着夜明珠、雕刻藤纹、镂嵌上金丝的镜子。

  这是做给谁看呢?她忍不住叹气。

  化妆、梳头、穿衣、打扮,她像个陀螺似地,被那些老宫女们抽着转、戴上凤冠、穿好彩凤祥瑞外褂。她愣愣地对着镜子里头陌生的自己,厚厚的胭脂几乎掩去左脸上的大疤。

  碧绿的翡翠耳坠、闪闪发亮的金项圈……这样的一身荣华富贵啊,然而再标致的娃娃,也不过是人家手里的一枚棋子。

  曹璃轻叹,“随遇而安……说得简单……”

  没多久,宫女进来,搀扶她到坤宁宫,向皇太后、皇上,还有后妃娘娘们拜别。

  在大红凤巾盖上之前,曹璃多看了父皇两眼,他脸色蜡黄、双眼茫然、两鬓风霜,神情颓然,那个身着龙袍、蹒跚枯槁的父皇,与她记忆中正值盛年,意气风发的父皇已判若两人。

  她心知父皇已病入膏肓,谁也救不得,她明白,这将是父女最后一面。

  以前的丽妃,现在的丽皇后款款迎向她,那精致美丽的容颜竟让她胆战心惊,不自觉后缩,丽皇后僵了一下,研究似地望着她。

  曹璃勉强挤出笑容,丽皇后拍拍她的肩,调侃她道:“放心,我给人的夫婿,可是人人抢着要的如意郎君,等大红花轿到了将军府,我保证静璃公主一定会满意。”

  听她这样说,皇子、公主、连皇太后都笑了。“别怪璃丫头紧张。当年我上花轿,还不是吓得满身大汗、手脚发抖。”

  好一副平安吉祥的景象,谁晓得背后的皇位之争正暗涛汹涌,她想了都心凉。

  当曹璃跪在皇太后身前,让皇奶奶为她盖上头巾时,皇奶奶在她耳边交代着三从四德,她莫名地哀感涌上,两行清泪在红巾内淌下。她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

  仅能尽心而已。

  眼前一片红晃晃的,她看着脚底簇新的绣花鞋,由人搀着走,一段不长的路却让她仿佛走过千山万水般,再回不了头。

  可不,过了今日,便是千山万水了。

  上花轿、礼乐声、炮竹声,声声催动命运锁链,一环一环扣着她的心声。

  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她颠了近两个时辰,颠得七荤八素、又目发黑,阵阵的呕心感在胸口翻腾。她不知道将军府还得多久才会到?只觉得这一趟路未免太遥远!

  但轿夫都不喊累了,坐轿子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轿子停下来了,箴儿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公主,咱们先歇一歇,待轿子夫喝口茶,咱们就要往城里回了。”

  轿子竟是抬到城郊来了?好大的排场,要让多少人看见才够?

  也是,两百箱嫁妆呢,听说加上黄金白银,置办这些,花了将近二十万两,这么大笔钱,若非丽皇后开金口,说要铺张办理,她还得不了这些。

  难怪宫里的姐姐妹妹红了眼, 这些日子,服侍她的宫女太监都受了不少气。

  “公主,要不要也喝口水?”箴儿端了茶水到轿边。

  “不了,胃翻得紧,你喝吧。”

  箴儿去了,她继续端坐着,挺直背闪脊,不知不觉那个人又回到心头。那日,她没说服他择良木而栖,他反而说服了她……双眼所见非真相,所以那位轩辕将军对丽皇后不见得真心?

  可不真心,怎能那般浓情蜜意?

  庆功宴那日,她虽没像其他公主们那样蜂拥而上,却也远远地看了他几眼,即使看得不真切,却也看得出他是个斯文之人,他回答父皇问话时的气度恢宏,他高举酒杯时的自信自若,这样的人不该是池中鱼而是人中龙凤呀。

  那么他与丽皇后、沈宰相……只是互相利用?

  朝政上的事,对她而言太困难,错综复杂、难以理解。

  不过,难以理解的事何只这一桩!轩辕克看起来根本是一介文人,哪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真要说将军……他身旁的那位还比较像,有着天地生成的威严,不必多言,几个眼光就能让人全心信服,譬如自己,不也是几言几句,便让她安心交出所有积蓄,让她服了他的话语?

  呼!轻吁气,她坐得有些累了,槌槌背脊。怎么还不起轿?

  休息了好半晌,也该赶路,至少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回城里吧。

  她正想唤箴儿过来,只觉得外面红布一亮,轿帘儿已被掀起。

  是箴儿吗?曹璃才想告诉她,这个举动不合宜,没想到喜巾也让人一把拉开。

  猛地抬高眉睫,四目相接。是他?

  虽然他以黑布覆脸,但她仍认出他是轩辕将军的贴身侍卫,他那熠熠生辉的眸子看得她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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