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的话,我去过蜀西,他们那边专用这种大碗喝茶。”他不在意地又喝上一口,“有什么好见笑的?我穷的时候,连条裤子都买不起,我没资格笑别人。”
看着他不以为意的喝着茶,她又是一阵迷惑。
这几天和他相处下来,是种很新奇的感受,她似乎遗忘了曾与他肌肤相贴、火热忘情的那一夜,单纯地两个人围坐着喝茶,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有点像朋友,又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
老夫老妻?天啦!她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江红香猛然摇头,想要端正心神。
雷间泰把空了的碗放到几上,跟着挺直粗壮的虎腰,展开手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雷爷累了吧?我这就去收拾房间。”江红香连忙起身要去张罗,雷间泰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雷爷,你在这坐着就好,我动作很快的,等我把房间收拾好就来叫你。”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他既然这么说,江红香也就不推辞了。
跟着她进入房间,雷间泰随意地四处看看。
房间小,卧具也简陋,家具更是破旧,不过四处都很干净,墙角没结蛛网,地上也是一尘不染,从中可以看出女主人勤俭、爱干净的好习惯。
江红香打开大柜,从里面抽出干净的棉布床单、枕套、被套。
然后把床上的旧床单、旧枕套、旧被套全部拆下,堆在床头的衣架上。
雷间泰主动把棉胎抱在怀里,江红香睇了他一眼,他那副好男人的模样,和他粗犷的外表还真是不搭,蒲扇般的大手抓着棉被,不伦不类的,有点可笑,但也有点……可爱……
江红香抿着唇偷笑。
“我看见了。”雷间泰瞟了她一眼,语气颇为无奈。
江红香不理他,利落地把床铺好,然后把被套抖开。
“你帮我把棉胎灌进去吧。”她语调没变,但唇角仍勾着一抹浅笑。
虽然明知她在嘲笑他,他还是听话的把棉胎打开,让她抓住两边的角,把棉胎灌进被套里。
这种事,若她一个人做,得忙个老半天,他个子大、人又有力气,几斤重的棉被,在他手里像一片棉絮似的轻巧,她三两下就套好被套,然后拿来针线,把侧边缝好。
帮他铺好被后,她把他推坐在床上。
“雷爷,我去给你打热水梳洗,你坐着等就可以了。”
雷间泰低头注视着她放在他肘上的白嫩小手,眼神微黯,“好,我在这儿等。”
江红香没察觉他的怪异,转身就走出房去。
第4章(2)
没一会儿,她就拎着两只铜盆和一壶热水回来了。
伺候他洗了脸,当他正要自己脱靴、脱袜洗脚时,她却阻止了他。
“让我来吧。”算是她报答他这几日来的热心帮忙。
他没推却,由着她帮他脱下沾满尘土的马靴和布袜。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无法看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动情。
这是第一次,一个女人真心真意地伺候他洗脚,不带任何目的,他的手不自觉的抬起,想要轻抚她柔顺的黑发,迟疑一下之后,还是缩成拳头,收了回来。
他的脚可真大,骨骼粗壮,掌厚背高的,脚底板上全是老茧皮。这双脚,肯定走了很多艰难的路,江红香看着看着,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心疼,温柔地把他的双脚压入微热的水中,细细地搓洗。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滞。
“为什么会去做柳妈妈的闺女?”雷间泰终于打破沉默,嗓音带有一丝异样的低哑。
江红香低哼了一声,用无所谓的口气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家这么穷,我是想让大家都过得好一些。”
“骗人。”依他这些时曰的观察,她绝对是个坚强的女人,拥有比男人还要坚强的自尊心和毅力,她不可能只是为了贫困就出卖自己的身体,因为她的骄傲不允许。
他简单的两个字就轻易击碎了她言不由衷的谎言,让她自眼底涌出细细的泪花。
“呵,还真骗不了你。”江红香帮他擦干双脚,缓缓说道:“是我爹,他喝胡涂了,被柳肥婆骗着签了小妹的卖身契。”
“所以你为了救小妹,就牺牲自己?”
她一怔,淡淡一笑。“不是牺牲啦,我是大姐,我要保护他们。”
“这本来该是你爹的责任。”
一提起她爹,她心中不免又是一阵伤痛。
“我爹从小家境富裕,爷爷死后,没人管他,他就开始吃喝嫖赌,庞大的家产很快就被败光了,家里能卖的全卖了,我娘跟着他过苦日子不说,还经常遭他打骂,娘是被他逼死的,为了生弟弟……”说到这,她的喉头一紧。“那时候,我好恨他,可他现在死了,我心里却因为他而感到难受,他毕竟是我爹,死都死了,再怨再恨,他好歹也是生我的人……”
江红香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泪水已经抑制不住,涌出眼眶。
见她伤心哭泣,雷间泰心口一阵抽痛,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把把她抱进怀中哄慰。“嘘,别伤心,你是个好姑娘,坚强的好姑娘。”
他安慰的话语,在他沉厚的胸膛中滚动,透过他暖热的胸口,传递到她的耳中,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像是一叶孤舟终于安稳地回到避风港。
她也不知道在他怀中哭了多久,只是一古脑地把多年来的委屈、伪装的坚强全部化为泪水,流淌进他的胸膛,她的双手紧紧攀住他强壮的双臂,想借此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和力量。
“对不起……”哭够了,江红香赧然离开他的怀抱,但他的双手却依然搭在她纤弱的肩膀上,他黑润的双眸炯炯有神地直盯着她看,她有些不好意思,雪颊淡染桃红,她不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她,她问不出口。
他的目光越来越炽烈,她承受不住的垂下脸蛋,娇羞地问道:“你……你为什么……这、这样看我?”
是哪里不对吗?还是她哭过以后,眼睛肿得很难看?
“江红香。”雷间泰严肃地叫着她的名字。“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嗯?”她不自觉地随着他的命令,娇怯地抬起头,只看了他一眼,随即撇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他的眸好黑好深,散发着锐不可挡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看着我。”他不让她逃开,抓住她尖俏的小下巴,强迫她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你想要怎样?”江红香颤抖地问道,突然又回想起那一夜,他在一开始强迫她时的霸道眼神。
“嫁给我,跟我成家!”雷间泰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出自己深思过几日后的决定。
他的话,让江红香霎时像被雷劈到,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对、对不起,我、我好像听错了……”他要她嫁给他?不不不,肯定是她听错了。
雷间泰固定住她胡乱摇头的小脑袋。
“我要你嫁给我当妻子,我想要一个家。”他又沉声地重复了一遍。
这次,她确确实实听清楚了,但她的反应却是一一
“不!”江红香猛地站起身,推开他的双手,神情有些慌乱。
她在他面前不知所措地来回跛着步子。
“这太可笑了,你和找?”她指指他,又再指指自己。“雷爷,你这责任感也太重了,我知道你、你和我曾经那、那个过……”她有些羞于启齿,但还是继续说下去,“但、但你替我赎了身,我已经很感激你了,你还帮了我家那么多忙,我、我们互不相欠了,你真的真的不再亏欠我什么了……”
“不错。”雷间泰微微点着头,似乎是同意她的说法,只不过黑亮的眸底,此时却闪过一抹促狭。“我确实不欠你什么,但你欠我。”
“什么?”听到他的话,江红香一愣,呆呆的反问,“我、我欠你?”
“我不求回报地替你赎了身子,你爷爷还逼死了我爹,我是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我年纪也不小了,想找个称心又能持家的女人不容易,但我看你倒挺适合的,而且你在床上的表现,也令我很满意。”雷间泰故意停顿一下,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妙的记忆,表情邪肆狂放,让她又羞又怒。
“雷间泰,我、我还以为你是好人!”这男人瞬间的转变,让江红香摸不着头绪,她一双晶灿的美眸瞠得老大。
“我说过我是个商人,全西北最好的商人!而商人,就是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我不投资亏本买卖。”
他竟然还敢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江红香脑筋一转,立刻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你所谓的不亏本的买卖啰?你觉得我值得你投资,所以才对我这么好?”
臭、男、人!
她干么这么多事留他一晚,还帮他洗脚?她现在恨不得把洗脚水全倒在他头气死人了!
“放开我!”她怒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