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接住,跳上窗台,将枕头往身后一塞,继续闭目养神。
许吟秋气呼呼的上床躺下。
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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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景兰成无疑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在众人把注意力都转移到许吟秋身上时,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趁黑掳走慕容嫣蓉,这对慕容山庄无疑是件奇耻大辱。
许吟秋听到这个消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去一身华服,放下高挽的发髻,将那些珍珠翡翠珠宝首饰全都拿了下来——当然铃铛更是不会忘记的,虽然声音很悦耳,但实在是敬谢不敏。
「你真的不过去看看?」她换好衣服从床帐内钻出来。没办法,风霁云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半步,她只能躲到床上去换了。
「我这时过去于事无补。」
「做为慕容大少的朋友,这个时候你至少应该跟他站在一起。」她认真的说。
「慕容嫣蓉已经被人掳了去,若我这时去跟慕容站在一起,那谁来保证你的安全?」
许吟秋沉默了。的确,眼下慕容山庄群情激动,一片混乱,人如同撒网一般派了出去,没有人在意她这个小人物,若是景兰成去而复返,她的安全确实堪虑。即使不是天生丽质的美人,落入恶名昭彰的大淫贼手中,身为女子总是不幸。
「我不会让你出差错。」他保证。
「你说景兰成会不会易容成你的样子来骗我?」她突发奇想。
「没机会。」他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万事无绝对,老虎也有打盹时,万一呢?」她执意要一个答案。
「你会不会认不出?」他反问。
「不知道。」事情没有发生,她不敢肯定。
「那就不要想。」如果真有那一天,认得出、认不出,都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在乎他。如果景兰成骗过她,说明她对自己没有防备;如果骗不过,那说明她已经对自己的了解容不下一点瑕疵。
「不想不表示事情就不会发生啊。」许吟秋有些沮丧。重重保护之下,来人仍将慕容嫣蓉掳走,这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别胡思乱想。」
她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那个人是景兰成啊,她爹的遗憾,她娘的头号敌人,一个叮嘱如果遇到想方设法除掉,一个警告遇到有多远闪多远。
她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做那件事,为什么她会是那样一对始终站在对立立场的夫妻的女儿啊……可是,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送上门来,若不替爹了结这个遗憾,多少有失孝道。
而且娘那般的憎恶那人,要她远避,无非也是为了她的安全,那如果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她插手的话应该就没关系吧。
「你到底在烦恼什么?」他的手抚上她的眉间,替她抚平打结的眉头。他不喜欢看到她忧愁的样子,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紧。
她抓下他的手,有气无力地道:「我也不想啊。」她讨厌麻烦,可是景兰成这个麻烦却恰恰跟爹娘都有所牵扯。
「如果困的话就睡吧,我守着你。」风霁云不由自主放柔声音,试图消减她的忧虑。
她是得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精神绷得紧紧的,今天慕容嫣蓉出了事,下一个就轮到她了。虽然她名不副实,但她收到撷花帖是事实,江湖人舍命不舍名,即使景兰成知道她是无盐女也肯定会向她出手。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爬上床,风霁云不禁摇头。她心里一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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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桃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有点甜甜的,让人仿佛看到明媚的春天,漫天飘的都是粉红色的花雨。
桃花?撷花帖!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伸手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用力吸了下,果然是桃花香,脑中蓦地一惊。桃花已飘香,撷花郎自是随香就到。她的手心不自觉的攥出了汗,伸手摸到腰间的香囊,掏出一个小纸包,指间轻碾,一股梨花香缓缓扩散开来。
桌畔突然有重物倒地的声音,许吟秋脸色一变。看来他中了桃花酥。
中了桃花酥全身无力,口不能言,是当年景兰成行走江湖的成名迷药,令人防不胜防。
房里只有他们两人,这迷药是如何下的?有人接近房间三丈之内,风霁云必定有所察觉,不可能被人从门外施放迷药。那么……她的目光落到闪烁着灯花的蜡烛上,一定是在它上面做了手脚。
接着,很快就会有人来掳她走,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许吟秋在刹那间做了决定,心反而平静下来,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静候那人的到来。
很快,她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是两个人,她眸光微变。
床帐掀开的同时,一片黑布蒙了上来,她被人包进黑布中,扛在肩头出了房。
听着耳畔传来呼呼风声,她知道自己正被带离慕容山庄,还好他们只是掳人,并没有对无法反抗的风霁云下手。有那么一瞬间她决定,万一他们对他下手,她宁可失了这次机会也要出手一搏。
窗缝吹进的夜风熄灭了烛火,风霁云静静的倒在地上。
天快亮的时候,慕容山庄热闹起来,因为慕容嫣蓉被找到了。然后兴匆匆来跟好友报告的慕容剑飞,就发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他。
「你是说令妹找到了?」风霁云的神情很平静。
「是,我们当时急着找人,没能发现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小绿一直在朝我们使眼色。」见好友如此,慕容剑飞反而担忧的蹙紧眉。越是平静,代表他越是压抑着滔天的愤怒。
「噢。」风霁云仍然是淡淡的,没有人能看出他平静的表相埋藏着怎样的滔天巨浪。
「三妹自幼便跟人学过易容之术,这次她私下跟贴身丫鬟对调了身分,我们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在昨天失了方寸让人有机可趁,掳走了许姑娘。」慕容剑飞一脸愧疚。
即使如此,一晚上慕容山庄连丢两人依旧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很是面上无光。
「她中的桃花酥刚刚失了药效?」桃花酥据说无解,药效维持四、五个时辰,慕容嫣蓉按时间算来刚刚够。
「是。」
风霁云一脸深思地走到床边,刚刚在迷迷糊糊之际他有闻到一股香味。掀开床帐,一股淡淡的梨花香粉味弥漫。这味道应该是她的,可是,她向来不用香粉……
「风兄——」慕容剑飞有些不解的看着好友将桌上的蜡烛揣入袖中。
「我去找人。」话音未落,他人已消失在未明的天色里。
不久之后,他的身影出现在姑苏城一家卖姻脂水粉的小店前,他买了一盒梨花味的香粉,然后转身出店,找了家客栈投宿。
将客栈的房间门窗紧闭,他拿出袖内的蜡烛点燃,桃花香很快逸出、在他感觉到体力流失之际,勉力打开香粉盒,洒了一桌的梨花香粉。
梨花香味与桃花香在空气中交融,而他原本有些脱力的身子竞奇迹般的恢复。
风霁云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秋儿,我竟又被你骗过去了。你何只早就听闻景兰成之名,连他独门迷药你都知晓解方,你的来历真是让我好奇了。
将关闭的窗户打开,散尽一室香气。
看着远方,他吐出一口气,开始有些替掳走许吟秋的人担心了。
慕容山庄他是不会回去了,昨晚的事情已经让他肯定庄里有内鬼,他要看看,接下来的戏对方打算怎么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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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黑布打开的时候,许吟秋只看到一个慕容山庄的普通仆役。她记得当时掳她的明明是两个人。
「姑娘,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委屈你一些日子罢了。」
是吗?落到一个恶名昭彰的淫贼手中,怕不是委屈这么简单,连名节都会赔上的,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委屈。
「安全起见,在下要点姑娘的穴道,请勿见怪。」
淫贼做到如此程度也是种风度了。许吟秋忍不住勾了勾唇线。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嘴角的浅笑,却在下一刻发现形势逆转。
看着软软倒地的人,许吟秋笑得如春风拂面,「不好意思啊,本姑娘从小就特别讨厌迷香这类的东西,不巧得很,阁下偏偏犯了这个忌讳。」
「你——」
「还不巧得很,虽然我很讨厌迷香,但我很喜欢用迷香。」她一本正经的补充说明,「尤其是对向我用迷香的人,更不会手下留情。」
「你明明中了桃花酥。」
「如果你真是景兰成的话,不应该如此健忘的。」她仍旧淡淡的笑着。
蓦地想起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眼神陡变,「千面神仙手是你什么人?」
许吟秋十分含蓄的笑了笑,「家母对当年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嘱咐小女若他日行走江湖偶遇前辈,一定要替她讨回颜面。」感谢当年那一树梨花,否则有没有今日的她都是未知数,这也是后来母亲发觉梨花香是桃花酥解药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