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真是祸水,国二有个女生用跳楼来逼出他的罪恶感,高三又有个女生用孩子的命来迫害他。他怎么可能不恨?
全是她的错,明知道他和丫头才是一对,偏要加入中间,终是尝到苦果了吧,若是不放纵、若是谨守份际,他还会当她是好朋友,现在呢……通通毁了,老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爱上他,是天大地大的错,偏她还要写出那封毫无自尊的信,偏她还要任欲望无止境蔓延,偏是还要为他,赌上未来四年……
姚子夜,你不值得同情!
终于,他回过头,捏紧的拳头放松了,大手搭在她肩上,他的手是冰的,带着些微湿气,他的脸严肃得让她认不得,而他嘴里吐出来的字句,冻死了她全身上下千万个细胞。
“我们才十九岁,没有成熟到可以负担一个家庭、一个孩子,我们要念大学、要上研究所,我们要出社会、要工作,目前的你我甚至连自己都养不起……”
话说到这里,她听懂了,心迅速往下沉入地心,任岩浆烧灼焚化,疼痛从牙龈间漫开,紧咬的牙关咬住不能出口的哀号。
“子夜,你那么优秀,不该让一个孩子限制未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况且我们生下他,对他不公平,我们没办法全心全意爱他、照顾他,他不应该在父母亲缺席的情况下诞生……”
缺席?说的好,他不想参与,只想缺席……
心焦了、碎了,她愣愣地看着他张张阖阖的嘴巴,再也听不进他又说了什么。
没错,他的话是真理、是最正确的考量,只是,不该由他来说,他给的生命,怎能由他来当刽子手?
可怜的宝宝,未成形就被判处死刑,这是个多么残忍的世界。
真是的,她的预想真准,居然估得分毫不差,知道他不要这个小生命,知道他说“不要”可以说得这么顺畅。
她可以改行去算命了。
千针万针扎着她的每条神经线,痛死了,可她挺直肩,维护着可怜的骄傲,她忽略手脚在发抖,心脏在狂嚣,她甚至……还能在脸上保持住淡淡的微笑。
“很好,很高兴我们有了共识,这个孩子,我们的确要不起。”姚子夜低了低眉,再抬眼时,深吸气说:“就这样了,我会找个时间去动手术。”
转身,她迅速离去。
“我陪你去!”杜岢易飞快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
“担心什么?我不会偷偷生下小孩,二十年后跳出来找你分家产的。”她再也忍不住,话里带上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面对这种事。”
“你能陪我进开刀房?能代替我躺在手术台上?对不起,这种事,我终究要一个人面对。”
甩开他,她大步走,她必须走得够快,才不会让眼泪飙下来,她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软弱,是,她想要人家的疼爱关怀,但她绝不向他乞怜。
这一走,杜岢易失去她,整整九年。
第五章 被雷劈到般的重逢(1)
“你知不知道九年有多么漫长,有多么难以等待?
你半点音讯都不留,让我像无头苍蝇地四处冲撞,
你知不知道到处都找不到你,我有多心急?”
像无头苍蝇的他,说的话也像无头苍蝇,
一口气撞痛了她的心,差一点点,撞坏她精心制作的虚伪面具。
桃园中正国际机场,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两个男女视线相对,像触电般,他们都栘转下开视线。
是他!她又怨又恨,却又割舍不下的男人。
是她!他又想又念,日日夜夜眷恋的女人。
时间仿佛在他们之间凝结,杜岢易傻望她,一瞬不瞬,再也别不开眼。
他应该说几句话的。
说……对不起?不,她从来都不要这三个字,那他该说什么?不知道,乍见到子夜的威力太大,让他的智力顿时短路,语言能力暂时丧失。
好吧,说不出话,那……总该做些什么吧!做、做……对了,他应该把她藏起来,藏到子夜那个外国老公找不到的地方。
那么,藏起来之后呢?
不知道,不管了,他抓起她的手,有点粗鲁、有点野蛮,但他管不了这个,他只管在绑票子夜时,不会被人赃俱获。
于是,他带着她逃出机场。
姚子夜也被重逢这件事吓到了,而且是严重惊吓。
没错,她的确想回国,的确想找老同学办一场同学会,的确想藉着同学会,再看看那个堵在她胸口的男人,看他没有了她,是不是一样过得好?看他和丫头成了夫妻,是不是如预料中幸福美满?
这趟台湾行,她是用来让自己死心,不是用来制造惊奇的。
但她没想到一进机场就碰见他,更没想到,他就是把她的Pretty杂志丢在地板的没品男,最没想到的是……他竟拉着她,逃命似地奔跑。
她想出声唤他,可声音背叛了她,就和眼睛一样,只会怔怔地看着他,看他的眉、他的眼、他那张让她想过千百逼、怎么都忘不了的脸庞。
他们的奔跑速度飞快,就像那年和资优生的打赌般,小蜗牛奋力奔向金字塔顶端。可惜这些年,她坐办公室的两条腿缺乏锻链,再加上脚下的高跟鞋折磨人,跑不了几步,她的速度转慢。
杜岢易就像个小偷般,掉头看看有没有一个名为“姚子夜老公”的男人随后追来。视线一百八十度扫瞄,很好,没有!
他弯下腰,打横抱起体力不足的女人,一路飞奔。
终于,他们坐进轿车里,在发动车子同时,他小心翼翼地看看后方有没有可疑人物,然后,从车座后方拿出棒球帽替她戴上,再脱下西装外套,为她披上。
姚子夜看着他的动作……这时候发笑不合宜,但以一个替肉票易容的绑匪而言,他的动作笨拙到让人想笑。
抿唇,她把笑意含进嘴里,定下心,她告诉自己,二十八岁的姚子夜是成熟女人,她有成就、有能力,能主宰自己的感情知觉,她再不是那个一点点小事就会惊慌失措的小女生,再难的状况,她都能应付自如。
她不说话,只是尚未对这场意外重逢想出漂亮得体的开场白。
但……外套传来他的气息,那是她曾经熟悉却已然遥远的味道,再度遇见,才晓得,它始终在记忆里,不曾褪色。
掐住大腿,她用疼痛自我告诫,她回台湾,是为了将自己从过去中拯救出来,不是为了再度沉溺。
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里传来一阵咆哮,他理都不理,只撂下两句,“丫头,我很忙,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就把手机挂掉。
听见“丫头”两字同时,姚子夜的心抽了抽。以为不再有感觉的,没想到那个隐隐作痛还维持着相同频率。
他们结婚了没?话在嘴里,没出口,她低眉,想着如何主控接下来的场景。
一个小时后,他们对坐在他家客厅。
杜岢易搬出来了,很大的房子、很豪华的装潢,尤其在这个地段里,恐怕不是普通人住得起,想来这些年,他让自己过得很不简单。
姚子夜端起态度,自在而优雅,将慌乱锁在心脏底处,多年职场生涯,让她不管何时何地都能轻而易举地挂上面具,用最大方合宜的态度面对每个突发状况。
相形之下,杜岢易逊色多了,他在屋里来回踱步,不断看向她,一次、两次、三次,他的无措、他的焦躁,一目了然。
过去一个小时并没有帮到他多少忙,他还是找不到话说,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发状况。
幸好手机响起,暂时解除他的尴尬。
“老汪,我临时有事”这次的合约你和小青去签,记住,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合约签好后,马上送到我这里来……不!不必送上来,放在警卫室,我去拿。”他突然想起,自己是新任绑架犯。
挂掉电话,看向子夜,他还是有数不清的话想对她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姚子夜对他微笑,就像多年不见老友应该做的那样。嘴微张,她企图用“这几年,你过得好吗?”这种无害话题当开头。
但是手机又响了。
杜岢易匆匆接起,这次的口气比上一通更差。
“什么?有本事你给我说办不到试试看,这关系到全公司的年终奖金,不想赶上失业潮的话,最好把合约给我签定……我就是知道老汪口才不行,才要你去啊,你不是一直想超越我,我给你机会,你还不去争取……闭嘴,没得讨论了,十七亿的合约和十万的离职金,自己选一个。”
啪地,用力挂掉电话,他大步跨进厨房,想替她弄点东西,却发现打开冰箱,只有矿泉水和啤酒。
子夜不能碰酒、他也不行,他们像两颗磁石,碰到酒就会不由自主深受对方吸引,今夜,他必须搁置感情,必须留下理智,把话说清楚。
转回客厅,他手里拿着矿泉水,本来想要说:“对不起,家里只有矿泉水。”可是,想到这句话是以“对不起”做开头,憋住气,嘴巴再度被强力胶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