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中一脸丧气,“米娜,你很幽默。”
“幽默?”这对米娜而言似乎是个新名词,“还好啦。”
若中抬起头,正好迎向刚出房门的靳炜似笑非笑的眼神,模样好像在说,知道我为什么都在下午练琴了吧!
若中丢还给他一个苦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撇除误认这点,米娜的家事功力显然是一流,扫除过后已接近傍晚,时间不多,她却做了满满一桌菜,份量之多,让若中大感意外,以致一时之间无法把眼光从桌上几乎是五人份的晚餐移开。
“米娜,这……会不会太多啊?”
“不会、不会。”米娜笑咪咪的摸摸她的手臂,又摸摸她的脸,“我以前没见到你,不知道你这么瘦,要多吃一点。”
若中看着一桌子的菜,心想,这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绚烂的晚霞,轻柔流泄的音乐,满桌的精致菜肴,还有她旁边那张秀色可餐的男性脸孔……整天吃饱睡、睡饱吃,要不听靳炜弹琴,要不在阳台看海,她越来越有来洛杉矶度假的错觉。
相形于若中看到满桌菜肴时的惊愕,靳炜似乎习以为常。
他拉开椅子,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在米娜的注视下堆砌起恰当的微笑,“辛苦你了,米娜。”
米娜喜色难掩,“不会,不会。”
若中大眼一瞪,似在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戴面具?
然让她为之气结的是,他明明懂她的意思,却笑得更灿烂,“请坐,沈警官。”
***
靳炜终于出门了,相较于以往的不同,当然就是身边多了一个气质清新的妙龄女子。
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已经十天了,然而一同出门却是第一次。
原因无他,因为他镇日待在屋子里,所以她也不出门,而此刻两人一起现身码头附近的太平洋乐园,自然也是因为他要出来走走——靳炜绝对不是一个恋家的人,这次会连续十天大门不出,只不过想看看身边远道而来的妙龄女子有多大耐性,事实证明,她就像表现出来的一样,坚毅过人。
十天来,她没有任何浮躁不安,似乎只要他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她就很安心。
步出中庭时,她曾很严肃的对他说:“两件事,第一,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靳炜只觉得有趣,第一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第二件呢?”
“不要故意去容易发生纷争的地方。”
看她一张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靳炜居然也就答应了,“好。”
洛杉矶一年四季的温差不会太大,天气好到什么时候出门散步都能心旷神怡,放着这样的环境不理不睬,简直是一种浪费。
刚出门时,人不多,距离尚好拿捏,一进入游乐园,人潮来往,保持合适的距离不再那样容易,若中丝毫不敢放松。
靳炜暗忖,那应该是职业反应吧。
人少的地方虽然容易成为目标,但人多的地方,也不见得安全。
游乐园的游客多,小朋友也不少,这边卖爆米花,那边卖咖啡,加上从海盗船、小飞象云霄飞车上传来的尖叫声,此起彼落的喧闹,任何人来到这里应该都会融入情境,但这样的欢乐气氛没能让若中放松丝毫,相反的,她的眼睛更明亮,神情更专注。
靳炜笑了,“若中,你放轻松一点。”
“我怕出事。”
“如果我已经被选成目标,他们迟早会找上我。”
“他们什么时候找到你,那我不管,但在我值勤的时间里就不行。”若中的大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她不会妥协,“如果今天有人要求你在工作时放一点水,可以做到九十分的事情却只要你做七十分,你做得到吗?我看过那些资料,“爱与勇气”,你的爱与勇气就只有这样?”
面对这样的批评,靳炜不怒反笑,一向只有他说人,没有人说他。
沈若中,越是相处,他就越发现她的与众不同。
纯真,但有大脑,和一些成年女子的韧性,加上大部份职业使然的固执,要说服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靳炜微微一笑,“若中,如果你的表情始终保持高度戒备,恐怕会让人看出你的警官身份。”
“你想说什么?”
“一个有警官保护的目标,这样对方还会现身吗?如果一直抓不到他,我明敌暗,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可我值勤时的脸就是这样子啊,有什么办法,我去买口罩好了。”
“那也不用,把手伸出来。”
话未说完,若中已因为人潮太多,不小心与人擦撞。
一群洋人少年,垮裤庞克头,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
“对不起。”
“对不起就没事了?我这里痛得要命。”少年抚着自己没受伤的肩膀,跟身边的同伴使了个再明白不过的眼色,一脸流气的说,“我要看医生。”
若中扬起眉,“你根本没事。”
“谁说我没事?”少年将脸凑到她面前,“小姐你说我没事的话,帮我解开衣服看一看吧。”
少年身边的伙伴一起笑了出来,起哄道:“对啊,你帮比利看一看有没有受伤,然后换比利帮你看一看,这样比较安全嘛。”
若中蹙起眉,这群少年是从哪冒出来的。
她应该要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的,可是她现在跟靳炜在一起,她算了算,对方有八个人,她最多只能应付三个,万一另外五个趁乱攻击靳炜,伤了他的脸或手,于公于私,她死几次都不够。
游乐园中的游客已渐渐被这个小纷争所吸引。
人多了,小朋友好奇,大人一脸期待好戏的样子。
正在忖度,那名叫比利的少年已经向她的脸摸过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中国女生,真漂亮……”
若中正欲伸手格开,没想到那名叫比利的少年的手就此停在空中,有人比她快一步的箝住他的手。
比利脸色一变,“你……”痛死人了。
他在海滩区看过箝住自己的这个人几次,看他一脸斯斯文文的样子,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少年们显然不太明白他们的老大为什么突然间动都不动,“比利?”
比利强忍手上传来的剧痛,“打啊。”
看到少年们决意闹事,若中大惊,慌忙之下不及细想,连忙伸手挡下。
先一脚台湾教官的拿手本事,再一手德国教官的得意绝招,一边不忘对站在自己后面的靳炜说:“你先走。”
靳炜单手擒着比利,另一手游刃有余的格开企图攻击他的人,轻松如意中挥洒凌门的武术精粹所在,还有闲暇看若中的本事。
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喊出,“哥哥好厉害。”
另外一边,只见若中使出手刀,左砍右砍,膝挡还腿,撤步旋踢,然后在围观群众的惊叹声中,给了黄毛小子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比利已经痛得快叫不出来了,“你们还不动手!”
“我们已经在动手了……”一个少年抚着刚才被靳炜一掌拍中的胸口,没想到那看似不经意的一拍却痛得他以为肋骨就要断了,直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得出话来,“可是,这人比那个女的还厉害。”
少年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这中国男子还只使出一只手呢。
要不是他一手箝着比利,他简直不敢想像自己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你们三个都打不过他?叫他们不要管那个女的,一起啊……”比利突然住了口,只因为靳炜加重了手上的力造,他已经无法说话了。
几个少年吃了靳炜给的苦头,现在全都不敢近身。
靳炜微微一笑,对着一直在挣扎却无法成功脱身的比利低声说:“带着你的朋友滚,以后离我们远一点。”
比利终于重获自由。
看着自己手腕上一圈淤青,犹自骇然,这个长相斯文的人居然有这般力气?
还在惊异,猛然接触到靳炜的眼神,比利连忙大叫,“喂,走了。”
另几个收拾不下若中的少年巴不得有此一喊,得令立刻闪人。
若中连忙奔过来,“你还好吧?手有没有事?脸有没有怎么样?”
靳炜一派写意,“没有。”
“怎么会?他们看起来不像会手下留情的人。”
“可能是看你太厉害了,所以不敢动我。”
刚才那个小女孩走了过来,仰起满是崇拜的小脸,“哥哥——”
是刚才那个喊着“哥哥好厉害”的金发小朋友,如果让若中知道他的本事足以在任何情况下自保,她大概会东西收收就回台湾。
如果这种情形发生在第一天,他会让她回去,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让她回去了。
喜欢听他弹琴的人很多,但只听琴音不看脸孔的人却少;羡慕他成就的人多,承认他也为这份工作下足苦心的人少;迷乱在他优雅气息的人多,看出他内心世界的人少。
若中很特别,他喜欢她留在身边。
靳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若中扬起眉,“怎么了?”
“没事。”
她理理衣服,“对了,你刚才说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