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两瓮酒。\"
何予威将手上的酒单交给这名愈看愈美的少年郎,一边回头以眼神示意,在他身后的两名士兵立即上前,跟着晨懿步下阶梯,到酒窖里搬出两瓮酒先行离开。
晨懿则回到桌前,拿了毛笔随便的在那本被她撇得跟鬼画符没两样的册子上写了两笔,再请何予威签字。
若没到军营,她还真的不知道这酒还得管制。
何予威将毛笔放回桌上,\"将军还是不见你?\"
\"是啊。\"她很不平,\"凯络跟我说,将军不要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厮,如果我想在他身边当差,就要做好差事,我这几天还不够安分吗?\"
他瞟了一眼那本被画得黑漆抹乌的册子。\"够安分但是不及格。\"
这娃儿不知道每天都有士兵会将那本记录进出的册子送给秦莫过目,从她鬼画符的字迹观来,秦莫一定觉得她不够认真。
不及格?晨懿看着这名斯文俊逸、但多了抹难言狡点的男人。从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攀谈时,他便表明身份,是秦莫的好友,也是他的最佳战友,但他却拒绝带她去见他一面。
而这个处处都设有岗哨的军营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她就是接近不了将军的营帐!
\"再努力吧。\"何予威笑笑的转身就走,不过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开口,\"这几年,秦莫的生活都被军中的大小事填满了,但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做——\"
\"军爷想说什么?\"她听得出来他话中有话。
\"依我那好友的性子,我想你要再安分下去,可能得再呆上一年,才有机会见到他。\"丢下这句话,他笑着离开。
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啊?
再安分下去……难道是在暗示她,她可以扰乱秦莫的生活,让他的生活不只有军中的大小杂事?
不对啊,她在他眼中是男的吧?一个男子去扰乱将军的生活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是……他看出她是女的?
她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失速狂奔。不可能!不会的!她别着急吓自己了。
她若真再待上一年,别说弄不清失踪的恩恩主仆俩有没有回到浚王府,她的亲友肯定会倾巢而出的四处寻她,届时,额娘跟阿玛就算再宠她,也会把她骂到臭头的!
那——她得作怪喽。
不过,认真说来,能管理酒窖是一件极幸福的事,除了伙房需要酒来佐料外,仅有特殊日子,例如战胜日或高阶将士的生辰,或是特殊庆典才能前来领酒,所以,她在这里工作是单调却轻松的。
而前三天,酒窖里又进了不少酒,因为六月中旬,这边依例会举办祭天仪式,以祈求边塞和平无战事,而边塞的藩属为表达支持,也会派员前来参加祭祀,维持和平。
传闻这几年有不少边族公主也会参加,原因全是看上了俊美又严谨的秦莫将军!
想到这里,晨懿的柳眉就皱了起来。这男人的抢手程度真是令天下男人眼红啊,但她就不懂,那长得跟大熊一样的男人,哪里值得这么多女人青睐?
\"真好的差事,这儿凉,还可以闻酒香,不像我们,大太阳下,还得去田里上工!\"
\"人家是将军带来的,待遇自然不同,走了走了,田里要洒水,快要收成了,至少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两名经过的士兵双手提着水桶,讲话酸不溜丢的,晨懿认出他们是在伙房里做事的士兵,没想到他们也要种田。
种田?一抹笑意突地浮现她的嘴角。她知道要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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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将军,秦曦拿了酒去田里洒水,不过一夜,原本可以收成的菜叶全都枯萎了!\"
凯络走进将军营帐,一脸莫可奈何的将一早就冲来向他告状、气得差点没跳脚的负责西区田地的士兵所说的话转告。
秦莫放下手上的兵书,抬头看着他,\"他人呢?\"
\"我叫他留在田边,好好看看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他不敢对他严惩,毕竟是将军带来的人啊。
秦莫抿紧了薄唇。他不相信秦曦会无知到用酒来灌溉,这是在逼他出面!
看来,他不得不去见他了。
他起身,\"你下去吧,我会去处理。\"
\"是。\"凯络立即行礼退下。
片刻之后,秦莫已策马来到西区的一块农田,也很快的看到晨懿过于纤细瘦小的身子就杵在田埂上,他立即策马趋近。
\"自从你进军营之后,我听到的都是你这事做不好、那事做不好的耳语一直在荼毒我的耳朵,干脆你来告诉我,你到底能做什么差事?\"
炎热的大太阳底下,一片干枯的田地飘着酒香,晨懿蹲在田埂上忏悔,但忏悔当然是假的,她在等,等的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
只是,一抬头。怎么——她眨眨眼,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这名陌生的男人,再看看四周。没有,这片田地里,除了他跟她之外,没有其他人了,可是——
\"几天没见,就忘了我长什么模样?\"一见她一副生疏的神情,秦莫眼神一冷,又是冷冷的喝斥。
真、真的是他!\"你的、你的大胡子不见了!\"根本成了另一个人嘛,她瞠视着他,视线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的五官深邃俊雅,挺直的鼻梁下,有一张坚毅的薄唇,全身上下在自然的散发着一股震慑威严的气势,身形挺拔颀长,穿着一身盔甲,黑色皮靴,此时的他看来一点也不像熊,而是一名雄霸一方又俊美过人的大将军。
她不清楚是这张没了胡子的俊脸,还是此时他这一身如天神下凡的威武气势影响所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加速,怦怦直跳的撞击着她的胸口,这实在太诡异了!
\"胡子不见了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秦莫简直快被他气死了,他咬咬牙,\"我只想知道,你不是要当个男人吗?为什么没有一件事做得来的?\"
怎么不值得大惊小怪,见到熊跟见到人有差吧!她仍在心中嘀咕,但也不忘回答,\"我是要当男人啊,可又不是来当伙夫、柴夫,还有管酒的——\"
\"你需要磨练。\"他直接打断她的抱怨。
\"那不是磨练,那只是要我做杂务。\"何况,她是女孩耶,她可不希望变得跟他一样壮啊!
但秦莫怎会明白她心思,他脸色一沉,\"你想一步登天?\"
\"不是,我只想跟你谈‘重要的事’,如果你可以仁慈的拨空让我——\"
\"我对一个无心想做好事的人永远都没有时间。\"
晨懿瞠视他严峻的脸孔,那双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怒火,令她的声带像瘫痪似的的发不出声音来。
而在他昂然的策马离去后,一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恍然回神。天啊,她在干什么?怎么错失了这个跟他讲清楚、说明白的好机会?
但能怪她吗?瞧他以那副\"没志气\"的轻蔑眼神顶着自己时,她气到不行了嘛,这——
她瞪着她故意以酒浇水的田地。没志气吗?
但她来这儿,无非是因为要见他一面是极为困难的事,以为自己得混些时日才能找到机会见他,哪知道他们在半途就遇上了。
不过,事实上,要见他一面也的确很难,他的营帐就位居营区的中央位置,其他营帐分为三区,一区一区的以他为中心点扎营,最外围就是他们这种菜鸟小兵,第二区则是老兵的营帐,最接近将军营帐的则是副将、执行宫等高阶将士,这让她在老兵的营区前就被喝止,根本进不了秦莫的身。
听闻他天天巡视城墙、听去军报,甚至在东面的一处操训平地操兵,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是没空见她这个小兵了。
好,对小兵没空见,对格格总有空了吧!再怎么说,她是皇亲国戚,是皇上最倚重的贤臣定王爷的幺女!
晨懿豁出去了,她怒气冲冲的再朝营地挺身过去,但马上又哨兵阻拦。
\"没有令牌,不可以通过。\"
她深吸一口气,下颚一抬高,\"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是——\"
后续的话突然被一名从一处帐篷里步出的美妇给打住了,只见那女人身着薄纱肚兜,脸儿娇媚,一双美眸这儿溜那儿转的,突然朝他们喊了一声,\"要来喔。\"
什么?晨懿不解的看着那名美妇上了一辆马车离去。
\"那是管军妓的杜娘,她以前当过老鸨,但曾洗劫过客人,被判到边疆来做老本行,她每个月会来一次,拿走这段日子登记的名单——\"
\"什么名单?\"她不解的看着这个热心讲解的士兵。
\"你不知道?\"
晨懿摇头。
他于是说道,因为来这儿驻军的多是血气方刚的单身汉,就算有妻子的,也是相隔千万里,所以,军妓就是为了满足男人的需求而设的,只要有需要的士兵,都可以去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