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冒险?”
“人生何尝不是个大冒险,别说婚姻,就是出生那刻都是天大的冒险。我不害怕冒险,重点是这个险值不值得去冒,我确定你是我要的男人,锁定目标、勇往直前,我有自信,一定会赢得最后胜利。”
很好,她和他是同一种人,同样是看准猎物,就不准目标从陷阱中逃跑的人。
还有什么好犹豫?
这样的女生最适合他,他不必一天到晚担心她被人欺侮,不必担心她笨到连保护自己的能力的都没有,不必担心她处处替人着想,忘记对自己好一点……
他又想起雨佩……翻开掌心,那杯热咖啡的温度始终在……不应该再想她的,从她一次、两次说了不爱他之后,他就该把手放开。
把脑袋里的女孩挥去,他对孙佳谊说:“中秋节你有空吗?”
“你有节目?”
太好了,他也对她发出善意,谁说爱情不是有志者事竟成?!她和他又往前跨出一大步。
“我的朋友,计划在家里举办一个烤肉大会。”
汪荐何提过好几次,姜非凡也亲自打过电话,听说他生了一对可爱得不得了的双胞胎,听说他终于和亲生父亲化解新仇旧恨,全家团圆。
他本来不太想参加这种亲情、友情大聚会,但是……为什么不?他的未婚妻想加入他的生活,未来的两人世界,这种心态值得鼓励。
“好啊,我要不要准备一点礼物?”
“好,麻烦你费心了。”
“没问题,挑礼物我最行。”
车子再开过一段路,孙佳谊的住处到了,她下车、两人互道了再见,她微俯下身,从车窗对他说话。
“明天我要和阿姨到机场给阿扬、小昀送行,你想去吗?”他们两人要去为期一个半月的蜜月旅行,这个决定让阿扬的经纪人跳脚。
“不,我要开会。”
“好,我自己去。晚安。”她对他挥手,他车子加速离开。
她站在原地,看着远行的车子。
她要他!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东西。孙佳谊坚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而她也知道,杜煜权和她有一样的信念,既然如此,他没道理对她的耕耘视而不见。她会成功的,她对自己深具信心。
车子再往前开,一间名为“蓝天”的酒吧出现,他从不进酒吧的,除了在美国的那段时间以外。
他在酒吧里认识了许多金发、红发、褐发美女,在那里学习阿扬游戏人间的乐趣,讽刺的是,阿扬竟然改头换面,专心一意当好男人,而他,因为一个会过敏的女生,结束精彩游戏。
她是笨蛋,十足十的笨蛋。
他每次和她吵架,都是为了那只讨人厌的阿菲。
“你都在过敏了,为什么还要抱着一只绒毛玩具?”
他把阿菲踢下床,她舍不得,追下床去,把它抱了起来,心疼地东拍拍、西拍拍,再放到胸口,郑重地对它说对不起。
“它不是玩具。”她大声抗议。
“它不是玩具是什么?”他双手支在后脑,嘲笑她。“占床家伙。”
“它是‘家人’,一个从小陪我长大的家人,是你占了它的床、不是它占了你的床。”
“所以晚上你要它陪,不要我陪?”他笑得满脸邪。
“我两个都要。”
“不行,只准选一个。”他知道他很幼稚,这和女人问男人——“亲爱的,如果我和你妈掉进河里,你会救谁?”的句子一样愚蠢。
可是跟她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就会变得幼稚,只不过他还满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会让他,多了几分人性。
黎雨佩被他的笃定弄得很犹豫,她看看阿菲再看看他,半晌,像是作什么重大决定,用力咬住下唇。
她小心翼翼地把阿菲放到柜子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躺回床上,窝在他的胸口、圈住他的腰,小小声抱怨,“阿菲很伤心,它说阿浪小心眼。”
“你去告诉阿菲,当猫要认份,有本事自己去找一只母猫来配对。”
她被他的口气惹得咯咯笑,“阿菲不结婚的。”
“为什么?”
“它怕自己忙着谈恋爱之后,我会寂寞啊。”
“那你和我谈恋爱,就不怕它寂寞。”
“所以嘛,我常常说自己是个自私家伙。”
她说她自私?他笑着搂紧她,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不自私的女人了。
他最喜欢玩她的头发,她的发质很好,又顺又亮,一梳梳到底,永不打结。他问她,“留这么长,不烦吗?”
她说:“我很想剪啊,可是又没有藉口剪。”
“剪头发需要什么藉口?”他如果照她的想法,岂不是要留成鲁宾逊了。
“比方失恋喽。可惜哥不爱我,我的失恋构成条件不足,只好把卷卷的长头发烫直,改变造型、改变人生。”
她拉了一撮头发到前面,用发尾在他鼻尖搔痒。
“换个造型不会改变人生。”
他抓住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她害羞地缩回手,即使他们已经认识彼此那么的“深”,她的腼腆害羞不曾稍减。
“那要怎样才能改变?”
“改变个性。让自己勇敢一点、坚强一点、独立一点,不要依赖别人。”
“阿浪喜欢勇敢独立又坚强的女生吗?”
“对。”
“阿浪不耐烦我的依赖了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的依赖让我赚大钱。”
从那天过后,她开始努力,而他也看见了。
他没空的时候,她一人上超市,用破到不行的英文和人交涉,他回家的时候,她不会再像无尾熊那样,巴着他连声问:“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好想你,以后你要去哪里都带着我,好不好?”
她尽全力当个坚强独立的时代女性,可惜,她学习的时间太少,让他看不见大幅度改变。
她还好吗?还留在纽约吗?她是不是又到马路边捡男人,她会不会在时代广场里面偷偷掉眼泪?
离开那天,他知道她醒着,因为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下楼,她一定会躲在窗帘后头,偷偷送他。
但他不叫醒她,生怕她可怜的眼神会留下他的脚步,他知道她太爱她的哥哥,更知道骄傲的他不允许自己当别人的替身。
所以,他不回头。
眸光一闪,他猛踩煞车,想也不想,把车子停在画着红线的路边。
他跳下车,跑到橱窗边驻足。
这是一家专卖店,橱窗里面有只和阿菲大小、材质一模一样的加菲猫,讨人厌的脸孔、讨人厌的肥大肚子、讨人厌的慵懒神态,可是这么讨人厌的东西,居然勾出他失踪多日的笑容。
他不理解自己的冲动,也不想解释自己的冲动。
他进店里,半个小时之后,提着一个大大的纸袋,不意外地,纸袋里是那个让他很厌烦的胖阿菲。
走出店家,他看见警察和拖吊车正在“处理”他的车,他懒得上前问,索性招手叫计程车。
这个晚上,他很忙,忙着带他的“新家人”认识新环境,在介绍到床这项家具时,杜煜权蓦地发现,他爱上黎雨佩了……
他爱她,爱到怀疑自己有没有办法忍受名字不叫黎雨佩的女人躺到他的床上?爱到他不相信自己有本事收留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不懂,为什么他的爱总是落在不能爱的女人身上?
心乱,一个事事照着计划跑的男人,被从不按部就班的女生彻底破坏了平静畅意……
二00八年九月十四日。
一轮明月高高挂,庭院里,大大小小的树上挂满霓虹灯泡,铺着白色桌巾的长餐桌上摆满各色食物,两个大厨在烤肉、做铁板烧,空气间弥漫食物香,引得人饥肠辘辘。
姜非凡和范晨希的家人都到了,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在众人手里轮流来轮流去,哄得大人开心,十个月大的孩子,正是可爱有趣的年纪。
黎雨佩坐在树下,范晨希替她准备一张摇椅,她的腿间盖着毛毯,身上披着喀什米尔披肩,长长的头发剪去一大段,在脑后束起一个俐落的马尾。
今天晚上天气不错,气温还算暖和,可她老是觉得冷,那股冷意是从骨头里窜出来的,穿再多衣服也盖不住。
她瘦削的脸上苍白,细细的手臂上青筋浮现,从美国回来到现在,她的体重至少掉了十公斤。
原本红润的嘴唇失去颜色,曾经光彩的双眸黯淡,她还是不爱说话,还是用一座无形的城堡将自己封闭起来,她还是……还是在深深的黑夜里,思念着没人知道的阿浪,回想他们共有过的幸福感。
“好歹我们是朋友,在这么美丽的中秋夜,你多少跟我说几句话吧。”汪荐何坐在黎雨佩身边,两手编着吸管,编出好几颗粽子,放到她的毛毯上。
她把玩着小巧玲珑的粽子,他很厉害,常常能弄出可爱的小东西来哄她开心。
“这叫包粽、包中,一个女病患教我的,下回你要考试还是选总统的时候,我折一大瓶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