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别人,看清楚,是我。」
「我知道。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过来?」
「来带妳去一个地方。」
「哪里?」央柰看着他,突然兴起想恶作剧的感觉,「看我二十一岁了,想带我去开房间喔?」
「沈央柰!」
她的脸一下被捏着提上了,耳边是袁希珩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从哪里学的?」
「开玩笑的啦,哈哈。」
「鞋子穿好,我带妳出去。」然后袁希珩对着里面喊,「伯父,我带央柰出去一下,大概两、三个小时后回来。」
里面传来沈老爹说「没问题」的声音,两人便出门去了。
美丽街,还是小小的、窄窄的,袁希珩将车子停在巷口处—央柰知道他买了车,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实体。
车子一路北走,里面流泄着卡本特的精选歌曲。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就再央柰没有注意到车窗旁边的景物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午后六点的夏日沙滩。
天色仍然明亮,海边上还有三两人群,袁希珩率先脱了鞋子,央柰有样学样,赤脚踩在留有夏日余温的细沙里。
「好舒服喔。」央柰用指尖轻戳着沙地,「很温暖耶。」
她曾经在这个时间来过海边,也曾经赤着脚在海边走路,但是,从来没有试着将两者混在一起,感觉好新鲜。
「袁希珩,你怎么都不说话?」
央柰抬起头,刚好将他微笑的眼神接个正着,一时间,有点心跳加快。
颈后……有点热。
「你干麻这样看我啦?」
「妳可爱啊。」
「你一定对每个女生都这么说?」
「怎么可能,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他伸出手,轻轻将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拨好,「我有时候会想,妳怎么老是忘记重要的事情,但有时候又会想,那说不定也是妳可爱的地方。」
央柰扁了扁嘴,「那又不是我愿意的。」
小时候目睹妈妈离家的刺激过大,六岁的她,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后来凡是对她而言「刺激过大」的事情,就会自动从脑海中删除。坏事会忘记,好事也留不住,勉强来说,就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吧。
这虽然让她的成长过程远离心灵创伤,可是相对的,记忆也变得零零落落,就像家里有张照片是她国小时候参加全国羽球比赛冠军的纪念照,但是,她完全记不得那一刻的荣耀……
看着袁希珩些微无奈的脸,央柰还真有点抱歉,「如果你真的觉得那很重要,那你告诉我嘛,你帮我一起回忆的话,说不定我会想起来呢。」
「真要说的话太多了,说到半夜也说不玩的。」
「那么多啊。」央柰干笑了两声,「这样好了,以后我随身携带录音笔,如果需要,就当场录音为证,这样好了吧?」
「别提这个了。我有带妳最喜欢的仙女棒来。」
天色渐暗的时候,他们在沙滩上玩着仙女棒。
空气好凉好凉,金色的火花在晚上看起来缤纷灿烂,央柰拿着仙女棒辉划,因为视觉暂留,出现了一个个的圈圈,大圈、小圈,还有心形。
燃尽的仙女棒留下烟硝,央柰喜欢那种气味。
那会让她想起过年时的鞭炮爆竹,不是很好闻,但却是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看着手中灿然的火光,央柰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停过,「哎,袁希珩,律师不是很忙吗?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带我出来玩?」
「台北跟屏东距离太远了,我们以后恐怕要寒暑假才能见面,所以想在妳开学前,多聚一下。」
央柰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变成大人后,就不会理我了呢。」
「怎么可能。」
「我不习惯你现在的样子嘛,穿西装、开车,连讲电话的时候都是一堆专有名词,总觉得这样子的你好陌生。」
「那只是样子上的改变,妳总不会要我穿运动扶,然后踩着脚踏车去上班吧。先不要说合不合适,太过休闲的装扮无法给人专业的感觉,如果不能给人专业的感觉,委托人就不会信赖我,外在的变更是必须的,但是内在,」袁希珩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他说话老是这样,暧暧昧昧,不清不楚,所以央柰还是不太懂他真正的意思,只是,她愿意相信他的最后一句话。
至于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反正愿意就对了。
央柰蹲了下身子,一支一支拾起那些燃烧完毕的仙女棒,烧得好快,那些粲然光行一下就没了。
也许是因为真的长大了,也许是因为她要去屏东了,央柰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一边捡拾着,一边说:「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再这样出来玩就好了。」
「央柰。」袁希珩的声音夹在海浪中向她传来,「我们来打勾勾吧。」
「那时,你刚考上大学,我准备重考高中,我们打勾勾说都通勤上学,那这一次,我们要打勾勾约定什么?屏东那么远,我一定要住校的。」
他蹲了下来,「我们说好,妳不要在那边交男朋友,等妳回台北后,我娶妳做老婆。」
央柰脸一红,原本想跟他说「不懂你在讲什么」,但就在瞬间,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情……
毛毛跟她告白时,他紧张得要命。
有学长替情书给她时,他每天等她下课。
在玻璃屋的时候一起跳舞。
去年,她在围篱旁偷听他跟学妹说话,蹲到脚发麻,然后他背着她,爬了一段阶梯回到美丽街,回到星星花坊第一件事情是问她的脚好点没……
央柰看着他,表情很认真,「那你也不可以交女朋友喔。」
他们打了勾勾。
「央柰,闭上眼睛。」
央柰依言阖上双眼,袁希珩一下覆上她的唇。
唇齿交缠的感觉让央柰一阵晕眩,感觉像是在梦境一般,她跟好久以前就开始喜欢的人在海边接吻。
那是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约定,央柰以为自己会记得的,但没想到那天的美丽还是没被留在她的回忆里……
***
台北,青天律师事务所
「央柰,妳回来啦。」孟真一见到她就笑,「妳晒得好黑。」
呜。
然后第二弹是佳妤,常例招呼后,说了一句,「帛琉的紫外线很强喔。」再次重击了央柰。
明娟、婉琪、丽丽……对她说的话或许不同,但一定会有那么一句,「好黑唷,你是怎么晒的。」
黑也不是她愿意的啊,谁叫那里的太阳真的那么大,然后她跟袁希珩又在各岛上晃来晃去,防晒只能防止晒伤,会晒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最后一个是李又柔,「妳该开始敷美白面膜了。」
央柰列嘴一笑。
「干麻笑得那么诡异?」李又柔不解的望着她,「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事。」
她刚进青天律师事务所的时候,李又柔就说过她很面熟,她只以为自己是大众脸的关系,没想到她们还真的见过面,算算时间,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亏她还有印象,真厉害。
虽然央柰解除了这个疑惑,不过也不能告诉李又柔这事,万一她知道自己曾经目睹袁希珩拒绝她的那刻,恐怕它们之间的同事关系会变得很尴尬。
「那么多天没来上班还发呆啊。」李又柔指着前面一大堆东西,「那个要看、这个要写,旁边那堆等着给袁律师签字,啊,最上面的卷宗要先给刘律师。」
「现在?」
「当然是现在啊。」
刘岱轩……啊,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呢。
那天,他们参加完阳明山的私人聚会后,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刘岱轩跟她提出了交往的要求。
他说,他希望她能好好考虑,他是很认真的。
后来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让央柰的心思大乱,无暇顾及其它,也就这样一直忘记要回复刘岱轩。
他说他不是开玩笑,所以,她也要很慎重的回答。
央柰站起身,抱持着决心,朝……洗手间跑去。
还是有点紧张,先去洗洗脸比较好。
不管什么公司,洗手间一定是女生的秘密集会地—青天律师事务所也不例外。
挤再洗手间里的人有五个,大家吱吱喳喳,显然有事情发生。
「居然一趟出游就在一起了,真的很夸张。」是美美的声音。
「如果真的来电了也没办法呀。」
「可恶,我一直以他为目标,努力接近、拼命示好,没想到,居然被半路出现的小丫头叼走了……」
央柰心头砰砰跳,他们说的,不会就是她吧?
还是,先别洗脸好了。
央柰悄悄的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
「央柰,妳回来啦?」美美用力招呼,「躲那么远干麻?过来啊!」
前辈呼唤,央柰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他们会怎么对她呢?她是个半路出现的小丫头,还在一趟出游中叼走了他们的精神寄托……
「央柰妳还不知道吧?」
「拜托,前几天才发生的事情,她人还在出公差,怎么会知道!」小轩一脸愤慨,「央柰,我告诉你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