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啦,我只是觉得自己一直画这种甜甜的故事有点烦,想要转换一下,而且如果是淑女月刊的读者的话,应该比较能接受吧。”
“有名字了吗?”
“嗯,‘五月一日的樱桃吻’。”
这个,一定感人,乔雅捷想。
以后只要开稿,她就会想到吵架的那一天,心思翻涌之下,绝对会悲到最顶点,感动所有人。
五月一日的樱桃吻哪……
还什么情人节的樱桃树传说呢,他们接吻后就吵架了,那个传说是真的吗,还是她记错了?
冷战比吵架难受,失联又比冷战更痛苦。
方浩军出差去了,房间月历上打红圈圈的就是他们没有交集的日子,目前为止累积了十个整,根据过往经验,吵架如果超过一个星期还没和好,基本上大概就不会和好了。
她有心理准备,只是,难受难免。
不会突然爆发,但那种绵绵长长的刺痛感,却会一直提醒她这件事情。
“我会画得很催泪,很洒狗血,很八点档。”乔雅捷想了想,“新连载前两期的卷头可不可以给我?我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够引起女生的共鸣。”
“确定?”
“嗯。”
“好,那你就试试看吧。”电话那头传来编辑在纸上抄下的声音,“下一期开始会先打预告,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今年暑假的漫画展,我们会参展,预定是替唐思思跟更小琪开签名会,我不是要刺激你,不过希望你以她们为榜样,好好努力。”
挂了电话,乔雅捷又拖着脚步回到院子旁架高的乘凉木质走廊上,风仍凉,她的轻音乐上还在响,可是,心情就是闷闷的,她跟编辑要来了连续两期卷头,不过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拿起刚才被丢在一旁的纸笔,继续编着与现实生活脱节的求婚台词,刚刚写到“婚姻可以是冒险,但不该是横冲直撞的借口”,然后呢?女主角要再推一下,还是直接答应比较好?
不管应允与否,画面一定要含泪,含泪才会动人。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有点讨厌,为什么她非得在跟方浩军吵架的情况下编出男主角的求婚词?
编起来不顺,自己又会想哭。
而且因为她是个作梦者,很容易就想太多,跟方浩军会和好吗?还是真的就这样断了?
然后……不对,乔雅捷拍拍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是个漫画家,漫画家要交稿,而不是想那些自己没有能力改变的事物。
低下头,拿起铅笔继续在笔记上编写——
我想要一个家,不过对我而言,那一定要是我们亲手建造的才有意义,工作疲累的时候想到那个地方,会有力气再继续努力。
虽然还是想着吵架的事情,但工作毕竟是工作,她咬着牙,一笔一画的继续浪漫下去。
可能会导致分手的吵架总是令人不愉快的,而她却要在这种情形下想办法让自己甜蜜到最高点……
痛苦啊。
一般人即使心情再不好,都还不至于不能工作,但对于需要创意的人来说,心情变成一个很重要的效率指标,她就听夏小琪说过,一个新进漫画家因为跟男朋友分手,导致稿子屡审不过的惨痛故事。
乔雅捷是真的很喜欢身为自由业的自己,但现在她却有种想当普通上班族的强烈欲望,因为她的大脑此刻除了一个人之外容不下任何事情。
她很想方浩军。
非常,非常的想他……
☆ ☆ ☆
出差的最后一日,方浩军选择在饭店里度过。
东京一向是全球的流行指标地之一,尤其是在亚洲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这一次除了他之外,陈冠文也一起来了。
十天,说起来好像很长,但是若真的要做些什么,事实上又不太够,所幸的是他们各自带了几个助手,助手们能帮他们省下一半以上的时间,到第九天的时候,所有的行程已然结束。
饭店高楼的餐厅里,方浩军以及陈冠文一起吃着中饭。
冷气充足,食物的味道也不坏,落地窗将望过去,繁华市景进入眼帘,但方浩军却觉得无心欣赏。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出差是一件让人觉得讨厌的事情。
“拜托,兄弟,对着我有这么痛苦吗?”陈冠文拿起红酒,“你的眉头从坐下来到现在还没有松开过。”
方浩军闻言,扯开一记笑容,“这样,可以了吗?”
“算我没讲。”
陈冠文终于知道为什么当他要那些助手们一起过来吃中饭时,众人纷纷走避,面对一个老板着脸的人,谁还吃得下去啊,如果不是因为两人从大学起就是好友,他大概也会选择落跑。
看着方浩军拿着叉子迟迟没有朝盘子落下,他忍不住叹口气。
“你要是想她就打电话给她嘛,跟女朋友低头又不算丢脸,像我,虽然是美妆研发中心的负责人,女朋友生气我还不是马上赔不是,女孩子,退一退、哄一哄就好了,不要那么计较啦。”
方浩军眉毛一掀,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
“身为男人的我了解男人。”他愉快的吃着中餐,一边滔滔不绝,“如果是我,也会很难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在画成人漫画,不过老实说,你也太保守了,画成人漫画又没什么,就是一个市场性的问题嘛……”
“我介意的不是她在画成人漫画。”
“所谓市场就是供需问题,”陈冠文顿了顿,“你刚刚讲什么?”
“我,我介意的不是她在画成人漫画。”
分析了半日的陈冠文此刻的表情显得很奇怪,有点尴尬,有点不甚了解,“那你干么跟她冷战这么多天?”
“我只是觉得,原来她还有这么多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有种,局外人的感觉。”方浩军自嘲似的笑了,“原本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够亲密了。”
“女生嘛,难免会有一两个秘密。”
“只有当事人知道的才算是秘密,一大票人知道,而只有我被蒙在鼓里,那不算秘密。”
老实说,自己那时一定很像傻瓜。
当乔雅捷跟吴欣宜起冲突时,他相信了乔雅捷,然而当答案揭晓时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觉得自己像被狠抽了一个耳光。
他们认识虽然不是很久,但有些事情的知道与否,是与时间无关的,比如,一些简单的习惯嗜好、经历与所学,以及自己的工作内容。
方浩军拿起酒杯,“我很讨厌被骗。”
“严格来说,那也不算欺骗。”
“就是这样才可恶。”
“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那就分手吧。”陈冠文说得轻松,“我看她也不是那种会纠缠人家的女孩子,说一说应该就可以了,反正你九月就要回法国了,这样也好,比较没有牵挂。”
面对陈冠文的滔滔不绝,方浩军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陈冠文不会懂的,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懂。
他很讨厌被骗,但却对一只小狐狸一见钟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漫画家的关系,乔雅捷的行为模式跟一般人都不一样,随性与自由是他所欣赏的,但同时,他也觉得那更让他难以捉摸。
她承认自己的狐狸个性,但他却不是猎人。
东京的最后一天,方浩军终于开始思索这个问题,甚至一直Checkout了,到成田机场,心中的天平都还在摇摆着。
他还是很喜欢她,不过他们得好好谈一谈。
☆ ☆ ☆
“喂,晚上要不要出来?”中正机场里,陈冠文问他,“明天是星期天,找地方喝酒怎么样?”
“我还有事,你找其他人去吧。”
“兄弟,我是为了安慰你耶。”
“谢谢,不过我没有失恋,不需要安慰。”
语毕,丢下陈冠文以及其他在后面观望的助理们,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大门上了计程车,交代司机驶往淡水后,他立刻拿起电话。
乔雅捷的手机没开,家里电话有人接,但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认得那是日升酒吧老板的声音。
“她不在。”江日升打了一个阿欠,“去看医生了。”
看医生?
“她怎么了?”
“过敏,不知道昨天上吃到什么,整张脸肿得像月亮,眼睛都不见了。”他顿了顿,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过一阵子找她,因为她现在丑到连我们都认不太出来,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 ☆ ☆
方浩军还是过来了。
江日升替他开了门后又回去睡回笼觉,他一个人在院子旁的架高乘凉走廊上等待朱红色的门扉再次掀动。
这是他第一次进来这里,跟从外面看的感觉完全不同。
经过的人会觉得这里不过是破旧的老房子,但围墙内却像个小桃源,院子的大小刚好,沿墙还种了一排桂花,乘凉走廊左侧有棵黄槐树,明明是五月,但却仍有着初春的淡淡微凉。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了开锁的声音。
率先进来的是个少年,然后是个长发少女,方浩军认得那个少女,她叫韩凯圣,看她跟少年亲密的姿态看来,应该是一对情侣,而跟在他们身后那个一脸落寞的电灯泡,就是他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