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爷言重,咱们俩的关系可谓鱼水,不过是相互合作,何来劳烦之说?」皇甫嗥月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时候不早,在下也不好继续打扰,那就在此别过了。」
「也好。」上官倾云没有多挽留,仍旧佣懒地坐在舒服的圈椅上,似乎没有起身送客的打算。
倒是一旁的印欢,早在皇甫皡月起身的瞬间,便迅速拿起挂在屏风上的披风,拉开客栈的房门,走到外头候着。
这几日楼西不在,一直是她跟在他的身边伺候,以前不懂的事,如今做起来,却是特别的得心应手。
不知不觉间,她竟也逐渐融入他的生活,摸熟了他的脾性。他的习惯、他的喜好、他的口味,甚至他每一个动作、眼神所代表的意思,她总能自然而然的领悟。就在皇甫嗥月欲跨过门槛,走出厢房的瞬间,厢房内的上官倾云却忽然出声。「睿王爷。」皇甫嗥月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回头,而是笔直的来到印欢身边,抽走她手中的披风,轻轻的将披风围住她纤柔的身子。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印欢愣了一下,正想开口询问,却被他抢走了先机。「龙爷还有事?」说话的同时,他也顺手拉过领口两侧的蓝色穗带子,替她仔细的打了个漂亮的结。
为他量身订作的湛黑貂毛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非但不显得滑稽,反而将她衬托得更加纤弱柔白。
他看着她一会儿,接着忽然伸手拂上她眉间的轻颦,她又是一愣,一时之间也说下出心中的那股震荡是怎么回事,却深深的体会到,他的温柔与怜惜。披风内那柔软的绒毛,是那么的暖和,属于他的气息,像是空气般团团的将她围绕,选妻宴的事,似乎已变得不再重要,横在心中的那股闷窒感,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印欢不禁再度露出浅笑,但随之而来的羞涩,却让她连忙伸手解下披风,谁知他却阻止了她,并细细的、绵密的,将她小手握入掌心。
眼看两人你侬我侬,举止亲昵过了头,上官倾云先是翻了个白眼,接着才打趣的再度出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龙某只想问问,要是『那人』晓得自己非但被人欺骗,就连苦心安排的事,也只是被用来赚钱,不晓得会有什么反应?」
听着好友的弦外之音,皇甫嗥月却只是噙着微笑,缓缓转身。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龙爷若不开口,『他』又岂会有任何反应。」「哎呀,不晓得自然比较好,只不过就是无趣啊。」上官倾云赏玩着瓷杯上的花纹,闪烁的眼神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然而皇甫嗥月却还是淡淡、温和的微笑着,和善得就像是茹素多年、从未杀生的出家人。
「无趣总比节外生枝的好,龙爷生意繁忙,恐怕不会乐意有麻烦上门。」
「麻烦?」他好奇的眨了下眼睛。
「是数不清的麻烦。」皇甫嗥月淡淡更正,并没有说明,是怎样的麻烦,然而他的眼神,却让上官倾云知趣的不再开口。
握着印欢的小手,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客栈,待两人走远,上官倾云才不悦的嘀咕出声。
「啧!竟然反过来威胁我?这男人还是这般阴沉霸道,怎么就是没人发现他的真面目?」
☆
「适才在想什么?」才上了马车,皇甫嗥月便轻轻开口问。
没料到他在谈生意之余,还能注意到她,印欢长睫一颤,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慌乱。
「没什么。」她咬了咬下唇,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了谎。
他要娶妻,照理说,她该开心的为他祝福,可偏偏,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为剑谱而来,她该关心的,应该只有他的安全,然而这几日,盘旋在她脑海中的,却都是选妻宴的事。
她不断猜着,为何他要答应皇上的胡闹?是因为他与皇上情同手足,无法拒绝?还是因为,他心仪的女子,就在点选的名单中?若是,那会是什么样的女子?而他,是否也会温柔的凝望着她?自相遇以来,她什么事都不瞒他,唯有这些她自己也弄不懂的复杂心绪,她怎样也不愿泄漏,因为那种感觉,彷佛……就像是她不乐意他娶妻似的。
就在印欢心慌的想要别过头时,皇甫嗥月却忽然伸手执握住她的下巴,阻止她逃避。
「别说谎。」他低着头,深深的凝望着她。「这几日你经常心不在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关心地问,可锐利的黑眸,却似乎在搜寻着什么蛛丝马迹。他的目光,让印欢更加心慌了,习惯了他的温和,他偶发的霸道,总让她特别不知所措。
霸道时的他,眼神总是太过锐利,仿佛可以看穿她的每一桩心事,时常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垂下眼睫,她略微施力,挣开了他的束缚,然后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退到了马车一角,将两人之间拉出一段距离。
「没有,我只是……有些闷罢了。」她抓紧裙摆低下头,说谎的心虚,让她无法直视他。
她这明显的回避,自然无法取信于皇甫皡月,不过他却不再逼问。
面对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怜惜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舍得让她再露出更多慌乱的表情?更何况,她向来是不懂得掩藏心事的人,虽然性子淡漠,平常话也不多,但一有心事,却总是清楚的全写在脸上,她那一点心思,他还会不懂吗?她的天真懵懂、她的美丽无邪,足以让所有的男子为她痴狂,就连他,也在许久之前,就已彻底的被她征服。
自一开始,选妻宴不过就是一个策略,生意上的收益,不过是顺水推舟,自始至终,他要的只是一个能够顺理成章得到她的契机。
他早已眷上她的相伴、恋上她那清雅淡郁的桃花香,如今,他又怎会允许她自身边逃开?毕竟「选妻宴」,就是为了选「妻」哪。
黑眸深处闪过暗光,皇甫嗥月却是若无其事的微微一笑。
第6章(2)
「印欢。」
一如往昔,印欢再次被那低沉温柔的声嗓,给诱得抬头。
她的水眸澄澈如水,映着阳光时,仿佛就像是一对晶莹的黑宝石,那流转的水光、专注的凝视,总让人心荡神驰。
「你身后的木柜里,有只木匣,替我找找。」他噙着温和的微笑,自然的转移话题。
「木匣?」她不禁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懂他为何会突然转移话题,但是他愿意不再逼问,确实让她松了口气。
「一只黑檀木匣,不到两个巴掌大。」
他约略形容,而她,则是依着他的形容,拉开每一个方格,寻找木匣的踪影。这只高柜是特别订做的,固定在马车的木墙上,稳固安全,只是高柜被裁成好几个方格,方格有大有小,用来放置茶叶、药品或是暖被、裘衣之类各式各样的日常用品,以方便旅行。
只是平常她并没有碰过里头的东西,这下突然要找东西,实在有些困难。在翻遍所有方格,却还是不见木匣的影子后,她只好回头求助。
「我找不到。」
「是吗?」他也不责备,而是主动起身,来到她的身边。
他的身材高大,单单只是跪坐,却还是让人感到无比压迫,尤其当他微弯着腰伸手找寻木匣时,那绷紧衣袖贴着他宽大强健的肩臂,勾勒出结实有力的线条,更是让人切实体会到,他绝对不如表象那般斯文无害。
想起先前,他对自己所做出的种种亲密行为,印欢不禁迅速脸红了起来。以往有楼西在外头驾车,偶尔传来问话,她从未感到任何不自在,可如今楼西出门办事,只有他们两人独处,这安静的气氛,却让她莫名忐忑。
就在印欢羞赧的想再度拉开彼此的距离时,外头,却忽然传来马匹的嘶鸣,下一瞬间,整座马车竟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震荡,让正欲起身的她,瞬间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朝后头跌去——「小心。」
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及时拉住了她,并将她拉进了怀里。
即使在慌乱之间,她还是注意到,他的动作是多么不可思议的迅速。
他单手环抱着她,另一只手,却是充满戒备的握紧拳头,无论震荡多大,他始终一脸镇定、不动如山,直到震荡停止,才缓下脸色。
他那俐落的身手以及沉定的反应,在在都显示,他分明是个练家子!「王爷,您没事吧?」马车才恢复平静,外头,车夫便立刻紧张的询问,就怕自己一时的疏忽,让皇甫嗥月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没事。」他淡定回应,同时睐了窗外一眼。「怎么回事?」
「有个孩童突然冲到街上,卑职怕伤及无辜,只好紧急将马车停下。」伴随着车夫慌乱的解释,人群围拢私语的声音,也迅速传人马车内。
「下去察看状况。」皇甫皡月冷静指示,同时伸手将窗上的竹帘放下,阻挡外头的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