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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她记得……是在这里。

  欧阳妅意捉下一本蓝绸线装书,翻找里头的薄签,果真被她给找到。

  那张薄签,并非是纸或竹片,而是铜片,上头镂著复杂花纹,太暗了,她分辨不出太多,那也不重要,她赶忙再摸到大书桌后方的拓版,模仿赫连瑶华动作,在拓版旁边划来划去,实墙却没有打开。

  “为什么没有动静?”她急了,捏著薄签的手握得好紧,继续刮划著拓版与墙面,试了足足一盏茶时间,薄签因为她的手汗而滑掉,她懊恼地弯身捡拾,完全没有放弃的打算,这一次,她认真细摸墙与拓版之间,想弄懂为何赫连瑶华胡乱一划就能打开暗门,她却不行?

  食指触碰著,墙面粗糙厚实,拓版平滑冰冷,她极细腻的指腹,缓缓磨搓,终于,她摸到了在墙与拓版间,有一道非常非常小的细长裂缝,它靠著拓版的掩护,被人轻易忽略掉。

  欧阳妅意不靠视觉,只靠触觉,控制著双手不抖,握薄签的右手,缓慢地沿著抚按在小裂缝的左指旁边插入细微沟渠中,划下——

  拓版后的墙面移动,一整面往地板没入,藏在拓版之后,是一条地道,末端可见火把光芒照耀。

  石门移动的声音虽不算巨大,但在宁静暗夜中,定会引来守卫注意,她得加快动作才行。

  欧阳妅意毫不迟疑地奔下约莫十来阶的梯,两名待在暗廊火把下的守卫立即喝止,祭出大刀:“你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她没回话,双手腕上缠著的细鞭,平时不使用时,可以伪装为首饰,白银秀气的细炼,煞是好看,末端各自缀上一颗菱形金刚钻,是秦关特别为她琢磨,没有人会怀疑看似姑娘家的寻常首饰,一旦抖开它,便成为两条长鞭,金刚钻加重了鞭子重量,更具杀伤力。

  暗廊的宽度不大,她的双鞭收敛了七成,只以三成长度应战。

  欧阳妅意纤手交叉挥舞,两名守卫只来得及看见金刚钻在火把反照下闪耀出来的光亮,一瞬,细鞭打掉他们手上大刀,两人反应不够快,金刚钻随著细鞭绕了一圈,重重击中他们脑门,两人应声而倒,陷入昏迷。

  暗廊尽头,是一间地底屋舍,只有两扇铁门,以粗大钢炼及钢锁缠绕。

  “古初岁!”她使劲拍门,铁门磅磅作响:“你在里面吧?回答我!”

  古初岁本已睡下,却被门外声音唤醒,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在发梦,才会在地牢里,听见欧阳扛意甜美的嫩嗓,可是铁门传来的拍打声也不容他无视。

  梦,不会响得连暗牢石墙也在震动。

  “古初岁——”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她拍得掌心发红。

  “妅意?!古初岁惊醒似地弹坐起来,瞠大眼眸,不断听见有人拍著铁门,叫著他的名。

  真的是她?!

  “妅意?!是你吗?”

  “对啦!”欧阳妅意隔著铁门回他。太好了!铁门后,真的是他!她听见他喊妅意的声音,双眸发热,鼻头发酸。

  古初岁迅速来到铁门旁,双手扶贴门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被赫连瑶华捉来了吗?!”他担心一整日的事果真发生了吗?!赫连瑶华从严家当铺将她掳来——

  “我?我没有呀,我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才来的!”啧,这铁门没有半处可以和古初岁对望的小窗,她不喜欢看不见他的脸!他有没有被赫连瑶华伤害?被剖开胸口的伤,痊愈了没?

  她想看他!

  她要看他!

  “妅意。”

  她的裤角被人轻轻拉扯,她低头,看见古初岁的手,从铁门下方一个小洞探出,她马上跟著伏贴在地,这处方便守卫为他送来三餐的小小缺口,同时满足了她与他的思念,四目胶著,他笑,她哭。

  她反握住他的手,激动不已,一看见他,眼泪又不听使唤。

  “幸好你没有事……我以为你死掉了……”呜呜呜呜呜。“义哥说他看见你被剖开胸膛,他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死掉了……”

  “妅意,别哭……”他想为她抹泪,却做不到,他的手,被她紧紧握在掌心,无法动弹。他喑哑的声音,听起来比她更像在哭泣。

  “对,不能哭,我要赶快把你救出来才是。”欧阳妅意收拾泪水。救人工作还没做完,婆婆妈妈哭啥呀?!要哭也得等古初岁离开地牢,有办法将她抱在怀里时,她再来哇哇大哭才有他能安慰她。“我去找钥匙……”她放开他的手,准备去搜昏倒的守卫之身。

  “钥匙在赫连瑶华身上。唯一的一把。”古初岁要她别白费力气。自从他逃过一回之后,多疑的赫连瑶华便不愿再假他人之手保管钥匙。

  “我们当铺时常会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宝箱被送上门来典当,但当客往往都说钥匙弄丢了。”她突然这么说,取下簪在发髻上的细银钗。

  “什么?”古初岁不明白她冒出这句话的涵义为何。

  “所以,我们当铺每一个人,都养成开锁的好本领。”这是当铺人员必备的基本功夫。

  欧阳妅意才说完,喀喀两声,铁门外就传来钢炼被人扯开,丢在地上的匡镰声,乌沉色的铁门正吃力地缓缓开启,暗廊墙上,火炬光亮,拉长了欧阳妅意纤细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

  暗牢里,不会有希望。他总是这般绝望想著。

  暗牢里,不会有光明。他从来不抱期待。

  暗牢里,不会有他最期待的身影。

  原来,他错得这般离谱。

  希望与光明,随著他期待的身影,扑进他怀里。

  他被抱著,还能清楚感觉到环绕在他后背的纤臂,使出了多重多大的力量在拥抱他,枕靠在他胸前的湿濡粉腮,以泪水,炙烫他,古初岁忍不住吁口气,那是心满意足的喟叹,回搂著她,将她按紧在心窝处。

  她的发香,让幽暗地牢里挥之不去的腐霉味,不再成为他所能嗅到的唯一空气,她温暖得令他忘却地牢有多湿多冷多孤独。

  “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但不是在这里,我们走!”欧阳妅意恋恋不舍地离开古初岁的怀抱,地牢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随时都会有人从背后出现,打断说话兴致,她可没忘掉这里是赫连瑶华的地盘。

  “妅意,等等。”他拉回她,倏地低头吻她,她虽吃惊,但吃惊过后,她也开始回吻他,欢迎他探索她的甜蜜芬芳,她太怀念他的气息和温暖。然而,他没有吻太久,被两人濡唾染得湿润的唇瓣分开了,她失望低吟,像只未获餍足的猫儿,他以指腹轻刷她的下唇,为她拭去唇上的唾,告诉她:“你方才中毒了。”他在火光照耀下,看见她脸色不寻常,是中毒的迹象没错,他这一吻,解去毒性。

  欧阳妅意瞬间回神,大惊:“咦?我中毒了?!有吗?”她完全没有感觉!

  “是慢性毒,通常以饮水或薰香,长时间渗入人体。”幸好,她的毒性似乎不深,应该才接触毒性没几日。

  饮水……她与赫连府里众人喝的是同一口井的井水,她要是中毒了,那些在府里工作二、三十年的老奴们,岂不是毒入膏盲?

  至于薰香,她只记得赫连瑶华房里总是点燃著的香味,飘满整间屋子,她去为白绮绣梳髻时,老觉得那味儿香归香,著实太浓了些,常常她走出房,身上却仍是得香上好几个时辰。

  那是毒吗?

  一天只在里头待不到半个时辰的她,轻易就中毒了,泰半时间都在房里陪白绮绣的赫连瑶华怎么办?

  “我在赫连瑶华房里,嗅到一种很怪的薰香味,是那个吗?”她不怀疑饮水,倒是对于赫连瑶华房里的怪香味感到困惑。

  “没错。”他早已看出赫连瑶华也中了毒,而且时间和伤害都比欧阳妅意更严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哪个白痴会对自己下毒?

  “为他的妻子。这种毒,能使尸身不僵不腐。再辅以浸泡毒水,白绮绣死亡多时仍能维持生前模样,不需意外,但毒水对寻常人身体损伤更大,赫连瑶华不可能让他人碰触自己爱妻,必定事事亲为,抱著白绮绣一块儿浸入毒水池……”

  她懂了。赫连瑶华为了白绮绣,不在意自己会吸入多少毒性,他一心就是想保存好白绮绣的肉身,寻找著能使她复活的办法。

  这种男人好可怕、好偏执、好疯狂,也好……傻。

  “说不定毒发死掉了,对赫连瑶华才是好事吧……”她有感而发,低叹,为了一个恶名昭彰却又在爱情里纯净无比的男人。

  欧阳妅意叹完气,握紧古初岁的手。她比赫连瑶华幸运太多太多了,古初岁仍活生生地在她身边,若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允许,她真的好想双手合十地跪下来,诚心诚意感谢老天、感谢任何一个保佑他平安无事的仙佛——虽然她也念不齐它们的佛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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