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让你戴这面具,肯定是为了你好,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
“只是什么?”她心间一紧。
“真没想到……”魏明伦忽然一叹,俊颜笑意微敛,“当年扬州的小姑娘,居然成为当今的玄妃。”
什么?玉玄顿时僵住。
他说的……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她没听错吗?
“玉玄妹妹想必不记得我了。”他似在涩笑,“也难怪,当日你为了母亲的病着急烦忧,自然不会记得——”
“不,王爷!”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以为你忘了!”
原来,他仍记得,原来,他留意过她的相貌;原来,她的思念没有完全白费……这瞬间,她感到他们不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只是,真相来得太迟,就算真有前缘,也不能再续了……心间涌出一股巨大的苦涩,她的泪水涓涓流出,淌下面颊。
幸好,有面具遮掩,掩饰了她的激动。
“王爷,玉玄一直想着要还王爷那一百两银子呢。”不知为何,她不喜欢跟着魏明扬叫他大哥,只想称王爷。
若叫大哥,表示她已经成为他的弟妹,称呼虽亲,却益发疏远。
“那一百两算什么?”这话似乎暗喻着什么。“说不定将来我还有别的事要求妹妹,比这一百两贵得多了。”
“无论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玉玄听见自己微哽的声音,极力抑制自己别哭。
“你们在聊什么?”正沉默无语,忽然有道声音自背后传来。
她一怔,与魏明伦同时回眸,却见魏明扬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树下。
“大哥,朕在御书房等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跟玄妃说话啊。”
他笑说,然而笑中却隐藏着一丝不悦。
“正要去,途中巧遇弟妹,就多说了两句。二弟找我有事商议?”魏明伦像没事人一般,自然道。
“没什么大不了,我叫那些老臣处理了。”
“那么我去找他们,不打扰你们新婚燕尔了。”魏明伦打趣道,随即转身离开。
玉玄怔在原地,可还没开口,魏明扬便一把攫住她的胳膊,不顾她是否疼痛,便连拖带拉,一路无言地将她拉回朝阳宫。
进了屋,关上门,他手一甩,险些摔倒她。
“皇上为什么事不高兴,竟拿臣妾出气?”揉揉胳膊,玉玄不满地道。
他回眸冷笑,挑眉问:“你说呢?”
“臣妾愚笨,不知。”
“不知?”他抬高声音,“你对大哥念念不忘,真当朕是瞎子吗?”
“说两句话而已,皇上想太多了。”
“只是说两句话吗?那你为何流泪?”他一语道破。
“臣妾哪有流泪?”她一惊,连忙敷衍带过。
“这不是吗?”他上前,一把打落她的面具,使她原形毕露。
没错,她的泪水犹挂在颊边未干,成为明确罪证,让她无从辩驳。
可他如何知晓她在落泪?难道他有火眼金睛,能看穿她的面具?
“方才朕站在树下看你们说话,见你十指交扣,胸前起伏,便知道你哭了。”他逼近她,“还不承认吗?”
是吗?他看得这样仔细?从细微举动就能推晓人的心思?
呵,他别做皇上,干脆去当算命仙算了。
“要怎样才能让你忘记他?”剑眉微凝,一个阴谋正在魏明扬心中酝酿,“告诉朕,要怎样?”
在问她吗?
其实掳获一个女子的心并不难,端看有无耐心,是否倾注真情。
比如前两次,她就曾对他微微心动,在他处处替她着想的时候。
可眼前他凶神恶煞、百般猜疑的模样,却让她厌恶至极,原本积累起来的一点好感也霎时荡然无存。
“我不可能忘记他。”赌气一般,她冷冷地回答,“这辈子,都不能!”
“这辈子?”这个词激怒了他,“已经是朕的妃子了,还能跟他怎样?”
“不求跟他怎样,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偶尔跟他说几句,我便知足。”她曾幻想能和恩人在一起,是他毁了这一切。
“呵,真是痴情啊——”魏明扬心中怒火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好,那我就看看,今天以后,你还有什么颜面想念他!”
说着,他五指一扯,硬生生剥下她外衣。
“你……你要干什么?”玉玄大吃一惊。
“夫妻之间,还能干什么?”他狠笑,“朕要你侍寝!”
“你……你说过不勉强我的。”
新婚之夜,他陪她回家时曾许诺过,要等她心甘情愿之后才圆房,现在他要说话不算数吗?
“君无戏言!”她赶紧搬出挡箭牌。
“对,那就戏言!”他低吼,“因为朕发现,这样比较快活!”
说话之间,他的薄唇也朝她的唇边、脖间狂乱吻去,印出一串红。
“不!不要……”
玉玄奋力挣扎,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见强势臂膀紧紧地将她包覆在坚实的肌魄中,衣衫被一阵狂虐地撕裂后,露出雪色裸肤。
屈辱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她拼尽全身力气却仍不敌他,渐渐的,她冒出冷汗,双腿软了下去。
他搂着她的腰,依旧吸吮着她的纤颈,完全不顾她的不适。
“魏明扬,我恨你——”
她听见自己最后的话语,巨大的恐惧在瞬间把她吞没,一阵令人窒息的黑暗压顶,之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从昏厥中缓缓转醒,玉玄看到傍晚的阳光倾洒入窗,一抹白影立在窗口,,背对着她。
是梦吗?为何这身影如此像她记忆中的恩人?同样的英挺出尘,飘逸如仙。
“王爷……”
人影察觉她的清醒,惊喜地转过脸来。
她瞪着那张脸,顷刻间,觉得从仙境坠入人间。
那不是魏明伦,而是她最最憎恨的人。
“你醒了?”魏明扬缓缓踱到床前。
此刻,他已褪去皇袍,只有一件白色底衫,在微风里摇曳,松垮的衣襟露出赤裸胸肌,有种属于男人的魅惑。
“走开!”她厌恶蹙眉,拼尽全力嚷道,想将讨厌之人赶离身边。
“如今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一切由不得你了。”他轻笑,坐到床边,掀起被褥一角。
玉玄愕然,这才发现,原来覆盖在丝被底下的自己居然一丝不挂。
他要了她?
在她昏迷的时候要了她?
她的贞操,就在这样的屈辱凌虐中没了……她整个人像被厉斧劈成两半,没了知觉,只有仇恨,淹没她的身和心。
“女施主,是你?”
玉玄再次来到这无名庵,看到那位法号慧益的老尼。
每次悲伤的时候,她都不知不觉向往青山绿水,这里,正是她纾解情怀的好去处。
“师太,近日可好?”她微微颔首。
“女施主那日满腹悲伤,今日眉间深蹙,可见烦心事没有解决啊。”慧益察言观色道。
“师太好眼力。”玉玄无声叹息,“只怕更糟了……”
“然而这次为何不提出家之事了?”似洞悉一切,慧益笑回。
“就是想也出不了家了。”身入宫门,一家子性命全系在她身上,怎能说撒手就撒手离去?
“女施主心中恨意不除,此生很难快乐。”
“还奢望什么快乐?行尸走肉罢了。”绝望的情绪像一根针,不时扎着她的心间。
“女施主想听听贫尼的故事吗?”慧益忽然道。
“师太请讲。”她不由得好奇。
按说,出家之人,尘缘已了,很少会对外人说自己的故事,这个老尼甚是奇怪,一见她就滔滔不绝,实在不像清心寡欲的出家人。
“贫尼曾有一女,不是亲生,可视若亲生。”慧益开始絮絮叨叨道:“女儿十八岁那年,因缘巧合,嫁给了一个比她年长二十多岁的男人。男人喜欢她,却碍于距离悬殊,并不能给小女幸福和快乐。小女后来遇到了另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两人很快相爱,约定一起远走天涯,孰料被人撞见他们的私情,偷偷告诉了年长的男人,于是……”
老尼的眼中忽然泛起泪光,虽然事隔久远,可一旦提及,却依旧伤心不已。
“于是怎样?”玉玄听得一颗心霎时悬了起来。
“他……杀了小女。”
“什么?”她惊呼,沉没在骇然中,半晌回不过神。
“自此以后,贫尼就发誓报仇,不只那个年老的男人老身要杀,就连那个告密者,也要让他不得好死!”
“师太……”玉玄注意到对方脸上愤怒扭曲的表情。
“我找到了那个告密者,亲手把匕首刺入他的咽喉,看着他的鲜血,滴在我手上,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血的温度,还有血腥的气味,在旷野的风中弥漫着——”
慧益仿佛陷入魔障般低语呢喃,让玉玄有些害怕。
“那以后,我的心就舒坦了,也可以了无牵挂地遁入空门。”
她释然的微笑,“看,有仇,就得报,种下恶因的人,就得有恶果。”
佛家劝人向善,可眼前的老尼,却字字句句在煽动她的仇恨,这到底是为什么?
玉玄深深疑惑,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番话的确有诱惑力,让她对报仇泄恨的结果很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