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我们家有龙眼树,去年夏天结了很多果实,可惜我和木头在台北,准备生孩子,不然他答应过我,要帮我的忙。”
“帮忙烤龙眼干?”他记得那个挂满星星的夜晚。
“ㄟ,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但他没回答。
“你喜欢喝龙眼干茶吗?”
“喜欢。”她做的他都喜欢。
“那就太好了,木头只爱喝矿泉水,我很担心保特瓶的安全性。”
这是她不断变换茶饮的原因?他还以为她太闲了,或者痛恨中盘商剥削,没想到,她考量的是他的健康问题。知道了,以后他再也不碰瓶装水。
“木头有告诉你,我是怎么认识他的?”
不等蓝天回应,她先一步往下说:“木头救了我一命,那次我还乱发飙,其实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好人,我只是被钱逼急了,压力大到无法负荷,才会对他破口大骂。”
她走到花架边,拿起洒水器往里面浇水,那里有她种的石竹花,小小的苗冒出头来,她期待五月时,它们开满花架。
“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他救了我的命,还给我钱救弟弟,他对我的家人很好,他像一座高山,任我怎么靠都不会倒,那时我就想啊,我的命怎么那么好,竟会绝处逢生,碰上一个优秀男人。
“虽然他不爱说话,可是他很体贴,虽然他不浪漫,可是他很温柔,虽然他有时候看起来很凶,可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好得不像话……这么棒的男人谁不爱他,我当然爱他,一天爱一点、一分爱一些,那些爱情,积啊积的,就堆积出一个永世不悔。
“我本来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守著他、爱著他,等我们的篮球队一天天长大,等他们羽翼丰满飞出我们的世界,我们就手牵手,每天在那条长长的海岸线散步,听听潮声、看看浪花,偶尔弯下腰,掬起一把海沙,让它们在我们指缝间缓缓滑泄。
“到那个时候,我要跟他约定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下下下辈子,我都要当他的新娘,就算没办法穿白纱,我也心甘情愿。”
所以她爱他,比他知道的更甚。
这些话,她从没对他说过,但怎么能怪她,他也从来没有告诉她,他爱她,比爱自己更多。
就是这份爱,让他心急则乱,让他做法粗糙,更是因为这份爱,让她受的伤害比他预估的多更多。
对不起!他有满肚子抱歉,如果有办法,他愿意用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用无数的轮回、光阴与疼爱,细细弥补。
“可是……”她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冒出一句。
“可是什么?”蓝天问。
可是木头不爱她了?不对,没的事。
可是他们的下辈子、下下辈子被打断了?哪有啊,木头不就在里面,陪著大大、小小玩?
那到底可是什么呢?向晴皱眉,记不得了……她一直知道自己忘记了某些重要的事情,但如果那些对她和木头之间无关紧要,她不介意的。
然而这时候,她竟然觉得自己没说出口的“可是”,变得很重要。
可是什么呢?她用力敲著自己的头。
“怎么了?”蓝天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自虐。
她低头看著他的手,突然,触电似的甩开他。“好痛。”
“我把你弄痛了?”该死!他懊恼地抓起她的手查看。
没有红痕、没有瘀血啊……怎么会那么痛?她轻轻抚过自己的手腕。是谁弄痛她?
向晴抬起头,眼眶转红,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委屈,酸了她的鼻翼。吞下哽咽,她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把我弄痛。”
蓝天想起来了,他知道谁在那里制造过伤痕。大大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却不敢施上半分力气。
对不起,不要想起来了,就这样继续快乐下去,以前的事通通让它过去,他重新追求她、重新带给她幸福、重新向她求婚,对,就这样,通通从头来过。
向晴望著握住自己的大手,有几分发傻。
她知道不恰当,她是人妻,不可以意淫丈夫的好友,可是,她不想他放……
*
“妈,我很好,大大、小小也很好,你不必担心……会啦,有空,我们一定会回去,木头最喜欢你做的菜了……嗯,叫向宇加油哦,他要是顺利考上大学,我一定会负责他的学费……”
向晴讲电话的时候,蓝天在旁边,拿著一本电脑杂志在阅读。她没有觉得不对劲,也没有被窥觑隐私的困扰,好像她打电话的时候,他本来就应该坐在那里听,又好像,他待在那里,她说的每句话才能更振振有词。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家里的人全都不见了,连大大、小小也被一群叔叔阿姨给带出去。
木头是趁她在烤饼干的时候溜出去的,居然没邀老婆同行,实在很过份,但她没有太多的不舒服,反而觉得偌大空间全变成她一个人的,很自由。
她不是讨厌和大家一起住哦,大家都对她很照顾,就是她下意识讨厌的灿灿,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她也发现是自己太主观。
何况木头说过,他们都是他的家人,家人住在一起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只是、只是……她也说不清只是什么,大概她希望有更大的私人空间吧。
门铃响起,她对著电话说:“妈,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好,妈再见。”
她跳下沙发,走到门外,不久从宅急便先生手里捧回一个纸箱。
打开纸箱,里面有一个精致的盒子,很大、胡桃木做的,盒面还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打开铜扣,一套昂贵的手工婚纱在里面。
“好美……是给我的吗?”她伸手轻触过礼服柔滑的缎面,和勾绣出的繁复花纹。
蓝天放下杂志,欣赏著她眼底的感动,心怦然不已。
向晴不敢确定地把纸箱上面的收件人读过三次,才敢相信。
一定木头送给她的!甜甜的笑容在她脸上溢出光彩。他记得她从没穿过新娘婚纱……
“喜欢吗?”蓝天问。
“好喜欢。”
“要不要去试试看?”
“可是……”她看看门外,有一点不好意思。
“他们不会那么早回来的,你去试试,我想,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蓝天鼓吹她。
“那……我只试一下下……”
“好。”
她捧起礼服婚纱往楼上跑,他等了好久,但没失去耐心,他知道,她肯定要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每次,她做了新衣服都会这样子,她是个很爱漂亮的女生。
终于,向晴下楼了。
她长长的头发在脑后盘成髻,高贵的蕾丝头纱从她身后披泄而下,长长地拖曳在台阶上,这件礼服端庄而不暴露,船形领上绣满淡粉红色的玫瑰,腰后系著缎面蝴蝶结,长长的缎带随著她的滑步摇动。
蓝天眼睛都看直了。他的老婆这么美丽啊,美得扯动人心。
“我……我看起来还好吗?”她的表情里有三分腼腆、五分娇怯。
“再不会有人比你更好了。”
他走上前,扶著她走下来,她的长手套上方和船形领绣著同款玫瑰,小小的玫瑰,淡淡的粉红,映在她白皙的臂膀上,更显娇嫩。
“礼服好美哦,美得我舍不得离开镜子。”
不对,礼服美,新娘更美……
“我应该拍照留念的,对不对?”向晴笑著问蓝天。她同他说话,越说越顺,好像从来她都是这样对他说话的,一点点撒娇、一点点颐指气使、一点点的理直气壮。
“对,在海边。”
“你想的和我一样。”她真开心。
“乖乖和坏坏要跟在旁边。”蓝天又说。
“嗯,我有想到,最好它们跑过去,撩起我的白纱。”她更兴奋了,因为他们“英雄所见略同”。
“你的手上可以拿一把海芋,没有包装过的。”
“嗯,拿雏菊也不错……”
他们越讨论越高兴,在情绪沸腾的时候,向晴甚至忘记他“只是朋友”,抓起他的手,把头靠到他宽宽的肩膀上。
这样算是很好的发展吧?继续进步下去,他就能从“木头”身边抢走向晴,如果这是最不会伤害到向晴,而且可以让两个人在一起的方式,他不介意当大大、小小的“养父”。
但他的如意算盘在家人回来时,被推翻。
阿丰进门,从来没对他出现“过度亲密”举动的向晴,居然冲上前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献吻,并且很大方地说了一句,“木头,我爱你。”
阿丰僵住了,鬼火、阿架、灿灿……的眼珠子差点儿往下掉,而蓝天的脸色铁青,紧握的拳头暴露出杀人邪气。
尾声
前天,在接受向晴的热吻之后,阿丰被蓝天用老鹰逮小鸡式,抓进房间。
他的冷脸,温度大约在零下五十度C,冻得阿丰全身发冷。他说:“限你在三天之内,想出一个让向晴记起我,却不会觉得痛苦的治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