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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不是回答的时机。

  亲眼见到兆臣对女儿既温柔又宠溺的举动,自女儿出嫁后,翰林夫妇原本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真真正正地放下了!

  只因为他们深深了解自己的女儿。

  他们知道,馥容是一个极有责任感的女子,她从来就不懂得为自己省心。

  从她尚未出嫁,还在翰林府做闺女时,便知道要代额娘操持家务,凡事积极有主见,从来不推诿、依赖,这是她的性格,也是她动人之处,然正因为如此,馥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懂她的男人,也唯有这样的男子,才会明白自己寻到的是一块宝玉,而非顽石。

  如今亲眼见小夫妻如此恩爱,翰林夫妇的脸上,才露出放心的微笑。

  翰林府刚出嫁的小姐回门,二老用去一下午的时间与女儿欢聚。

  晚膳过后,舒雅拉着女儿的手,母女俩单独到舒雅的屋子里说体己话。

  “容儿,”舒雅脸上虽堆着欢喜的笑,可仍有些忧心。“刚才兆臣面前额娘不方便问你,在王府你过得可好吗?”

  “额娘,我很好。”馥容安慰母亲。

  “老祖宗待你好吗?”舒雅问,她知道王府内最必须笼络的人便是老太太,只要老太太喜欢,女儿在王府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很好,今早回门,她老人家还亲自来到门口送我。”

  听女儿这么说,舒雅的心安了一半。

  “那么你的阿玛与额娘呢?他们喜欢你吗?”舒雅继续问。

  “阿玛待我一直很好,至于额娘……”馥容犹豫片刻。

  “怎么了?”舒雅紧张起来。“额娘待我也很好,只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讨她的欢心。”

  听女儿这么说,舒雅沉默了一会儿。“这就好,一时半会儿要全家人都喜欢你,这也不容易,只要没有成见,你好好讨她欢心,她会慢慢喜欢你的。”

  “额娘,我明白。”

  舒雅露出笑容。“刚才额娘看见了,兆臣他待你很好,只要他待你好,那么额娘的心便放下了一半,不过,”舒雅伸手抚摸女儿的脸。“你怎么连一点胭脂都不上呢?该不是禀贞这丫头犯懒了,回头我说说她——”

  “不是的,额娘,是女儿自己不想抹胭脂的。”

  “什么?”舒雅皱起眉头。“不是额娘说你,出嫁不比在家,应当将自己打扮得严严整整的,最好一辈子都别让丈夫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额娘,你认为女儿现在的模样很狼狈吗?”

  舒雅一怔。“这,额娘的意思是,你才新婚,应当每日盛妆面对自己的丈夫,这样才能得到丈夫的宠爱……”她话说一半又顿住,因为今早亲眼看见兆臣待女儿那么温柔,她的话好似又说不通了。

  “女儿认为,以容貌——还是虚假的容貌来得到丈夫的喜爱,这是……很肤浅的。”她微笑着、委婉地道出内心的话,可她知道对自己的母亲可以说真话。

  “肤浅?”舒雅瞪了女儿一眼。“怎么会呢?我刚嫁给你阿玛时,也是这么做的,你应当明白,妇容也是女德之一。”

  “女儿明白,可是女儿认为,妇容固然重要,但不应当过分矫饰,一旦矫饰,这份感情就不纯挚、不真实了。”

  “难道你认为,额娘同你阿玛的感情不真实?”舒雅不以为然。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馥容以撒娇的声调对母亲说:“您与阿玛的感情不一样,你们是青梅竹马,自小便认识对方,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之后才成为夫妻,这与我跟贝勒爷的情况不同。”

  舒雅眯起眼,认真思考女儿的话。“你说的是有些道理,额娘也很清楚你想对额娘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舒雅正色问:“可你不认为,先让他喜欢上你的人,再让他爱你的性情,这样会容易些吗?”

  馥容摇头。“这样一点也不容易。”

  舒雅挑眉。

  “他能因为容貌爱上我,也能因为容貌爱上别的女子。”馥容说。

  舒雅愣住。

  “阿玛是读书人,他的性格与贝勒爷不同,何况二人出生的环境有别,如果阿玛是倚靠勤勉、十年寒窗苦读而成就功名的,那么贝勒爷就是天之骄子,他是生下来即富贵的人。这样的人身上有股霸气,思想上不会受限制,倘若有朝一日,他发现另一名容貌更能让他心动的女子,那么不管女儿现在有多美丽,都将自他的记忆中消除,他是贝勒爷,他要的必定会是更好的。”

  舒雅屏着一口气。“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他了解,感情不是建立在容貌上,更不是建立在第一眼的喜爱上。”

  舒雅蹙眉,思索女儿的话。

  “第一眼的悸动叫缘分,相遇之后的相处,才叫做感情。”馥容结语。

  舒雅这才终于完全听明白了——

  “你,你竟然在教育你的夫君?”她两眼瞪得更大,惊讶得连嘴都张开了。

  馥容含蓄地微笑,稳重地对母亲说:“我只是想让他明白,喜欢一个人与爱上一个人是两件事。喜欢是一时的,但爱一个人是从心里去感受对方,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舒雅吸口气,睁大眼睛,惊讶地盯着她的女儿看。“容儿,额娘知道你聪明,可额娘竟然从来不知道,你实在是聪明得过了头了!”

  这话不知是褒是贬,让馥容哭笑不得。

  “如果不这么做,而选择容易的方式,我知道事后我一定会后悔,而且还会讨厌我自己。”她尽量温柔地对母亲解释,因为她知道,她刚才的言论已经吓到自己的母亲了。

  舒雅吁了一口气,过了好半晌情绪才恢复平静。“看来你很了解你的丈夫。”她下了结论。

  这句话的意思是母亲认同她的思想,虽然不见得认同她的行为。

  但对馥容来说,母亲能了解她,这就够了。

  舒雅吸口气,显然女儿这番石破天惊的话,实在让她一时之间没办法消化。

  “好吧,这件事我不再发表意见,”舒雅用略带忧虑的神色对女儿说:“只要求你答应额娘一件事。”

  馥容凝望母亲,感受得到母亲的慎重。

  “额娘要你答应,不管你对自己多么地自信,你的想法多么地有道理——只要你的夫君不高兴,你就不能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要在任何事情上与他对峙,你明白吗?”

  舒雅的口气很凝重,馥容不得不点头。“这一点我知道。”她恳切地回答母亲。

  舒雅吁一口气,谨慎地告诫女儿:“不管你想做什么,记得,先顺从你的丈夫,不要为了原则而令自己陷入困境。”

  馥容没有马上点头答应母亲……

  因为知道与做到是两件事,她不认为自己做得到。

  “容儿,你听见了吗?听见额娘说的话了吗?”舒雅紧握女儿的手逼问。

  过了半晌,馥容才抬眼凝望母亲,沉重地回答:“我答应您,额娘,我会尽力做到。”

  第9章(1)

  将近子夜,舒雅才舍得放女儿回房间。

  馥容回房后没到丈夫,于是问禀贞:“贝勒爷还没回屋吗?”

  “老爷今日兴致很好,一晚上拉着贝勒爷喝酒说话呢!”禀贞答。

  她才刚说完,就听见房外敲门。“禀贞姑娘,请开门,爷回屋了。”那是敬贤的声音。

  “呀,贝勒爷回来了!”禀贞奔过去开门。

  敬贤扶着他的爷进屋。

  “贝勒爷喝了很多酒吗?”见丈夫闭着眼似有醉意,馥容问敬贤。

  “爷他——”

  “我没事,你们都出去。”兆臣忽然睁开眼,语调与平常无异。

  敬贤与禀贞互看一眼,问安后离开。

  二人离去后,馥容问丈夫:“我阿玛灌你酒了?”

  “岳父大人平日喜欢喝两杯?”

  “我阿玛夜里喜欢喝点小酒,遇到高兴的事,还会纵饮畅欢。”

  闻言,他笑了笑。

  “你醉了吗?”她问,因看不出他的醉态。

  “你说呢?”他反问。

  他用一种深远的眼神看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早上的事,我要谢谢你。”她只好转移话题。

  “早上的事?”

  “我很感谢你,提出留宿一夜的建议。”她真诚地对他说。

  他的体贴与温柔,都让她无限感激。

  她记得他为她推揉脚伤的温柔,那夜赠墨的情谊,今晨车轿内的温存,更不能忘那印在她额前湿热的吻……

  平日以庄重自期的她,岂能安坐在他的大脚上,任他如此亲密地搂抱住自己?

  也许,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接受了他。

  “不必谢我,事实上我也希望能有机会,跟岳父大人多相处。”他说,望着她氲湿的眸子。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自从离家之后,我一直很想念阿玛与额娘,我知道阿玛与额娘也是一样的想念我,因为你的提议,让我们一家人能够因此多出许多团聚的时刻,所以我是真心的感谢你。”

  “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他忽然问。

  馥容愣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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