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闹够了没,真吵。」想清闲一下都不得安宁,身边尽是聒噪声。
冷风一阵飘过头顶,一见面就要斗上两句的齐藤童二和阿尔萨斯立刻横眉一瞅,瞟向冷言大少。
「哇!你终于开口了,我以为你打算静化为默兽,只想用默语沟通。」总算有点动静,不枉费他自我牺牲的。扮丑角,博君一笑。
「喂,鬼怒,你够不够意思呀!还不解开魔法,我僵化的手已经发出抗议声了。」他对当石头人没兴趣。
叩地一声,一只硬挺的胳臂横在眼前,可鬼怒堂仅是一挑眉,便继续视若无睹的喝着咖啡。
「这点小事需要我出手?」
「是小事,但也考验我们十几年的友情。」齐藤童二表情狰狞,故意不治好自己的手。
「你觉得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必要时,他可以绝情到六亲不认。
「你……」他顿时语塞,有些不是滋味。
鬼怒堂不轻易展露情绪,甚至可说少有七情六欲,总是像庙里的神像,淡然得让人猜不清他究竟懂不懂悲喜。
他不浪费时间在无所谓的琐事上,只讲求效率,不说情面。
「啧!他这死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可别在意的得内伤,瞧他一脸阴郁,肯定是他家那位老太婆又给他出难题了。」他阿尔萨斯呀,是蛔虫之首,专钻大肠子小肠子,抠粪挖八卦。
一提到专制的老女人,原本面色沉静的鬼怒堂脸皮抽了一下,微露阴色。「你管太多了。」
「呵,被我说对了吧!除了她,没人敢找你麻烦。」包括他那一大票争权夺利的兄弟。
「啰唆。」鬼怒堂怒视。
不怕死的阿尔萨斯嘻皮笑脸地勾住他的肩,手上平空多了一杯红酒,「说说看,她又做了什么惹恼你?我们合计合计帮你解决。」
一听好友「又」有难了,齐藤童二端的是老人茶和一盘麻花卷,自动挪了挪椅子靠近。
「她替我订了一门亲。」眼神一沉,鬼怒堂语气轻慢而痛恨。
「菊田樱子。」
蓦地,冷眸一利。「你晓得这件事?」
「拜托,谁不知道你家老太婆非常中意菊田家的千金,结盟联姻是迟早的事,我们都在等着看你几时将人娶进门。」乖巧,服从,识大体,鬼怒家挑媳妇不外是这三大条件……
啊!还有家世背景,门户相当。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众所皆知,唯独他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齐藤童二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大的提醒。「我之前不是预告过,这一、两年你会走向人生另一个旅程?」
「十占九不准的占卜?」骗骗初入门的实习生还行,误人子弟的魔导师。
「是水晶球看出的预知,在樱花飞舞的季节,你将与她相遇,相恋,继而倾心一生。」虽然新娘羞答答地低下头,一身纯白,不过八九不离十。
齐藤童二是魔法学校的老师,专门教授占卜学和魔草的认识,同时兼任一级生导师。
「哟!恭喜了,堂,你要结婚了。」人生一大乐事,值得庆贺。阿尔萨斯半谑半笑的调侃。
神情越来越阴沉的鬼怒堂目露怒火。「你再幸灾乐祸,我就把你丢进火焰谷当柴烧!」
笑声倏地一收,他干咳,「别这么认真嘛!菊田樱子人美又娇媚,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你是捡到了……呃!我收回前言,你们一点也不相配,二筒的水晶球根本是大玻璃珠,纯粹娱乐用,不具准确性。」
亮晃晃的长刀抵在头上,任谁都会冷汗直流地说「实话」。
「我已经够烦了,你们不要再添乱。」除了这件麻烦事,还有更棘手的烦人事待处理。
正想张嘴的齐藤童二因他一记冷眼扫过,硬是呀呀呜呜地假装拍蚊子。
如入无人之地的这三人一个喝茶,一个品酒,一个啜饮咖啡,丝毫没有「在别人的地盘要收敛点」的共识,依旧自我的当自个家里,难怪有人要训示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温润如玉的嗓音十分悦耳,恍若天籁。
可没人理会银发飘逸的俊美男子,皆径自取书阅读。
「不识字就去问问别人,我这间书坊不是咖啡厅也非酒吧,更不卖老人茶,你们会不会太怡然自得了点?」根本是一群澳客,不消费,只消磨!
没啥好脸色的金巫皮笑肉不笑地一弹指,三人手中的杯子全成了白烟袅袅,淡化在满室书香中。
「金巫……」
金巫一扬,笑得好不热情。「法塔娜,扫把准备好了吗?」
以后脚走路的黑色大猫无声无息出现,拿着比身躯还高的扫帚扫着地上的花瓣,一脸埋怨。
「喂!老板,你不会想把我们扫地出门吧?你对那些漂亮的女客不都亲切的有说有笑?」一对上男人就态度恶劣,差别待遇啊!
金巫扬唇一笑,「女人是花,千娇百媚,需要细心照料,男人是草,籽落根生,用来践踏,你们不买书却来占空间,大大方方地把书坊当交谊厅,我不除除害虫以儆效尤,以后岂不虫满为患?」
话一落,高傲的黑猫立即将灰尘扫向赖着不走的三人,一阵咳嗽声中,三道身影同时自柜台边消失。
「……不敢相信咳!咳……他居然把我们扫出来……待客之道懂不懂呀!我们肯去是给他面子,一间破书坊神气个什么劲,改天我开个十间八间斗垮他!」
物以类聚,或者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向高高在上的法国贵族后裔阿尔萨斯灰头土脸地遭到驱逐,不快的唠叨不休,一如话似江河的齐藤童二。
反倒是话多的齐藤童二变得一语不发,十分惊异地睁大眼,瞧着眼前不可能发生的奇景。
只见粉红色的小雨在十二月天的台北街头下着。
第1章(2)
「小心。」鬼怒堂突地低喊,以魔法弹开脚步踉跄的阿尔萨斯。
「小心什么,你推我……哇!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一团……」咦!是个人?
「你差点踩到她。」只差一步。
「她」明明是包成一坨的云花,哪看得出性别?
粗壮的树下,蹲着一名全身雪白的小人儿,头戴雪帽,身穿雪衣,脚踏雪靴,白绒绒的手套包住怕冷的小手,垂地而视的小脸蛋也白得像早春初雪。
不用起身也知道她个子小小,什么都小的蜷缩着,怀中抱着不知是猫或狗的小动物,同样遍体通白,看不见白以外的色彩。
畏畏缩缩的小家伙,大概十岁左右吧!阿尔萨斯猜想。
「季节不对。」齐藤童二突然冒出这句话。
「季节不对?」看了看天空,鹦鹉学话似的阿尔萨斯重复了一遍,不知话意。
「你们看,这里竟然有整排樱树。」花开早了。
「大惊小怪,美的事物人人喜爱,种几棵樱花算什么?」嗟!小题大作。
齐藤童二用力地提醒。「是樱花。」
「樱花又怎么了,日本不产樱吗?你别一见樱花就兴奋……」呃!等等,不会是他预言的樱花吧
呵呵,肯定是多想了,一来现在并非舞樱的时节,二来也没瞧见稍具姿色的女人,不可能那么刚好……
「你看。」
「看什么?」顺着好友的视线一望,阿尔萨斯顿时惊吓地睁大双眼。「二……二筒,你捏我一下。」
齐藤童二二话不说就朝他腰上一掐,重重扭转两圈。
「哗!你真捏呀!」痛死了!这表示他没眼花,向来生人勿近,冷漠到近乎没人性的鬼怒堂,真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动也不动的小雪球?
可就在他以为好友终于有一丝丝七情六欲之际,冷静如昔的男子竟又转身欲走,似乎一时的专注出自空想,他看的是凸出地面的树根。
但是鬼怒堂才一抬脚,尚未离开一步,一只比樱花树枝粗不了多少的手蓦地拉住他裤管,死命揪紧。
「放手。」
是啦!快放手,不然妳会从人间蒸发掉,没有长大的机会。暗惊她大胆的阿尔萨斯为小雪球捏了把冷汗,法国男人的多情天性,不论老少一样怜惜。
「鬼怒堂。」软软嗓音轻唤,宛若春天最柔软的棉花在一瞬间绽开。
「咦!她知道你的名字?」太奇怪了,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鬼怒堂头也不回。「童二,阿尔萨斯,你们可以走了。」
「走?」
一定有古怪,他才没那么好打发,不弄个明白岂能罢休?阿尔萨斯假意走远,和齐藤童二绕了一圈又走回树后,两人都十分好奇地想一探究竟,一个雪娃娃似的小女孩怎会找上巫界最没人情可讲的男巫?
「鬼……鬼怒堂,你迟到了。」羞怯的小嘴是唯一的红,朱色抹艳。
「我不认识妳。」鬼怒堂双手环胸,以极其冷淡的神情俯视头低低的雪人儿。
「我是米儿。」甜软的声音有一丝颤意,好似开口多说一句话是多么勉强的事。
「米儿是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她是一粒不重要的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