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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梅秀开始奔跑,想真勇气尚未消失前,一鼓作气跑出当铺,直奔向李梅亭那儿去,将仿佛会烫人的古玉环交给他处置。

  然而,事情不如她想像的顺利,她在离开当铺大门前,被欧阳妅意撞个正着,心虚的她反应不及,吓得弹开,像只遇见猛虎的小羊儿,只差没抖两下来彰显猎物的恐惧。

  “你干什么?看见我吓成这样?”欧阳妅意皱皱眉,为李梅秀的怪反应而不解。

  “没、没有呀……”她差点咬到舌头,慌张地抹去眼角滑下的泪串。

  “你要去哪儿?”欧阳妅意随口问,拨弄手里那盘洗净的野莓,尝着它的酸甜好滋味,不吝啬地分几颗要给李梅秀,但李梅秀双手抱在胸口,不知握着啥珍贵东西不放,没有伸手承接野莓。

  “谦、谦哥叫我去替他买些东西……”李梅秀扯着她遇上公孙谦之后,也跟着开始痛恨的谎言。

  “哦。”欧阳妅意没想多问,挥挥手,要她快些出去办正事吧,她不打扰她。

  李梅秀怔怔目送欧阳妅意离开,好半晌嘴里才挤出含糊三个字,掉头奔出当铺。

  对不住……

  她喃着。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

  幸好,遇见的人,是欧阳妅意,而非公孙谦,否则她一定会被看穿丑态,一定会在他面前哇哇大哭,拜托他帮她一块儿想办法,可……他比她更穷呀!他身上五文也榨不出来,她自己的担子,哪还能要他陪着扛?!

  李梅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那个藏在巷内的家,当她的双眼可以从源源不绝的泪水阻碍中看见景物时,第一个见到的,是李梅亭忧心忡忡的年轻容颜。

  “阿姊……”他被李梅秀的模样给吓着,不曾见过她哭得如此失态、如此疼痛。

  李梅秀挤不出半个字眼,只能抱紧李梅亭痛哭失声,颤抖的手,握不住冰冷古玉环,任由它从裙边滚落,清脆的玉响,鏮的好大一声,它画着圆,绕转绕转绕转,最后在李梅秀的绣履边停下,李梅亭无法不注意到它,他霎时懂了李梅秀为何哭泣,又为何整具身躯都在发颤。

  他收臂,抱紧她,声音在李梅秀耳畔喃哑传来:“这是最后一回,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阿姊,买回宅子,就不会再有下次了……”他一遍又一遍保证着。

  我只要再听见你撒一次谎,无论是对谁,我都不会再出手护你,任何的后果你自己承担,那时,别怨我冷眼旁观。

  明明是梅亭的安慰声,为何盘旋在她耳边,却换成了那一日,公孙谦表情认真严肃,不同她开玩笑,诉说着他不介怀她的第一次说谎,但不许再有第二次。

  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她把最后的机会,耗尽了……

  她与公孙谦,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第9章(1)

  一只古玉环,是不足够的,必须加上那颗四千两的夜明珠。

  她应该在拿出古玉环之时,拨个工夫,去库房将夜明珠一块儿带出来,然后,就跟着李梅亭回西京去买回宅子老街。但当时的她,没办法思索太多事情,一切只能凭着麻木的本能,以及达成阿爹遗愿的誓言来支配自己的行为,偷走了古玉环,可并没有解决燃眉之急,她必须——

  拿走夜明珠。

  李梅亭阻止她,他不忍见她二度哭着回来,提议干脆由他蒙面,夜探严家当铺偷夜明珠。

  李梅秀立刻拒绝,严家当铺中卧虎藏龙,个个身怀武功,连尔雅温文的公孙谦都能以一柄扇打碎一堵墙,她甚至怀疑连娇小的欧阳妅意也有一身好功夫。能在当铺业界中独占鳌头,成为南城最大当铺,严家自然有一套自卫之术,否则客人来来去去,龙蛇杂处,有些家伙带着恶念上门,明着说要当,暗着是来抢,见多风浪的严家当铺皆能轻易解决,何况是一名偷儿?

  李梅亭若上严家当铺行窃,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我去。”她擦干眼泪,按住李梅亭的肩,不让他起身离开家中。

  “阿姊——”

  “最后一次。”她嘴里说着,字字坚定。

  “阿姊……”

  “我去。”她用力吸气,重申。

  “我在门外接应你,东西一到手,我们就连夜赶回西京。”李梅亭也有所坚持,不让李梅秀一个人独自承担。

  “我不走。东西一到手,你拿回西京去脱手,将老宅买下来,我要留在严家当铺。”至于还差的一百两,姊弟俩再以其他方式来凑。

  “阿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走?你留在严家当铺干什么?!你想被他们活活打死吗?!”偷到东西当然就该脚底抹油溜了,留在案发地,不是摆明要让人捉起来送官吗?!

  “我不走!”

  应该说,她无法走,她离不开严家当铺,她不小心,将心典在里头,她没办法舍下她的心。她不能走了,走了,她就会变成一个没有心的行尸走肉……

  “不要说傻话!你脑袋坏掉了吗?!被查出来是你偷走古玉环和夜明珠,严家当铺里的人怎可能放过你?!当然要在事迹败露之前快逃呀!”李梅亭很清楚被偷被骗的受害人有多愤怒不甘,他们出手之狠,比痛欧杀父弑母仇人还要更重,他不能留李梅秀面对这些,一定要带她一起逃!

  李梅秀困难地摇摇头,“梅亭,我真的走不掉……我想一辈子待在那里,那里有他,我想要……留在他身边。”

  留在噙着教她眷恋的笑靥,告诉她,“梅秀,我也喜欢你”的公孙谦身边。

  李梅亭没听懂她口中的“他”是谁,那些是李梅秀没有向他吐实的部分,他更在意她句子里“一辈子待在那里”这几个字。

  “你怎么可能一辈子待在那里,他、他们不可能留一个偷儿在铺子里!”呀,他警觉自己失言,忿忿地重咬自己的舌头一记当做处罚。白痴呀他,说啥偷儿不偷儿的!

  “我知道,要是他们查出古玉环是我……偷的,他们会好生气、好愤怒,或许赶我出去、或许把我送官严办……”

  “那你还敢留下来?!”李梅亭瞠眼问。

  “我走不掉……”即便明白自己的下场,她仍存有一丝丝希冀,说不定,没有会发现东西是她拿的,她不承认就好了……

  只要别是公孙谦开口问她,她就能理所当然的扯出一句又一句的谎言,面对别人,她能说谎,面对他那双清澄正直的眼眸,她半句谎话都说不出口……

  不承认自己偷走古玉环,公孙谦会信她的,一定会……

  “阿姊……”李梅亭还想劝,李梅秀已经没有心情听,她拍拍他的肩,起身,步伐与她回来时一样沉重,跨出门槛,游魂般地飘回严家当铺方向。

  李梅亭哪可能眼睁睁看阿姊独自涉险,他不顾她的阻止,马上跟了出去,悄悄尾随其后,视情况而采取行动,若苗头不对,就算是打昏阿姊,他也要带着她一块儿逃命去!

  李梅秀一步一步,缓缓地、慢慢地,都好像蹬着铁制的重靴在走,一步一步,举步维艰。

  当铺里,发觉古玉环不见了吗?

  当铺里,是否正为了寻古玉环而弄得鸡飞狗跳?

  是否,怀疑到她身上?

  是否,正在痛骂她?

  是否……

  严家当铺,关起朱红色大门,门上挂上“今日东家有事,暂停营业”的告示木板。

  方才她离开前,铺子仍有营业的……现在却关门不做生意,她没听说今日有任何重要大事足以让铺子歇业……

  李梅秀带着忐忑,由侧门回到铺内,忍住想转身逃避的怯懦,走向正厅,她本能知道,那儿,正发生着什么……

  “不可能是她。”

  公孙谦的温嗓,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笃定,力抗众人对李梅秀的污蔑。

  就在方才,古玉环的主人带着银两要来取赎商品,两个月前,因为一时周转不灵,不得不忍痛把心爱之物送进当铺,换取一笔足够钱财来解生意上之急,现在问题解决,古玉环主人便急着要将对自己意义非凡的宝贝赎回去。

  怎知,全库房翻透透,古玉环不见踪影。

  古玉环主人气急,以为是当铺要私吞掉他的宝物,在铺里吵闹一阵,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小当家严尽欢允诺定会给对方一个交代,今日暂请对方先回府。送走怒气冲冲的客人,当铺门窗尽数关门落栓,内部展开大审查,最后查出最后一个碰触古玉环的家伙就是目前人不在铺子里的李梅秀!

  “我手下的人,个个手脚干净,除了新进员工之外,其他才真的不可能。”严尽欢双手交叠抱胸,小脸严肃,总是轻佻懒散的娃娃嗓,难得一见地饱含怒火,声音高扬:“我当家这么多年,不曾碰见铺子里哪样东西不翼而飞的荒谬事,她来不到几个月,贵重的古玉环就长脚跑了?不是她是谁呀?!”还差点损及当铺声誉,若传出去,对铺子伤害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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