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做人要自私些,自个儿的主子们都是凶残性格,她要不走还有命留吗?
心念一起,她忙著打包行李,顺便把郑丹翎房里的珠宝首饰一并带走,有了这些,她一辈子吃喝不完,何必看人脸色供人使唤。
门一阖,房内静谧无言,连呼吸声都薄得几无听闻。
只留孤独的娇娇女。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或许吧!
御书房里有个头疼不已的人物正扶著额,两道粗黑的浓眉扬起半天高,眼底的不耐烦显然易见,可是没人体恤他的为难。
堂下跪了一男一女,口口声声喊冤要他作主,他能作什么主?太后都快和他翻脸了,云贵妃也好些日子不同他说话,他这个气闷的皇上做得窝囊呀!
「皇上,你一定要还老臣一个公道,此妖女若不除,国之本将不保矣!」
「皇上,翎儿好生委屈,你不能坐视不理,应早日将丧尽天良的凶手绳之於法。」郑国丈和仪妃一人一句哭诉著,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不得平反,哭得人心烦气躁。
「郑国丈,你说脸上有疤的丑女是毒杀王爷的主谋?」他下意识的往内室瞧去。
「正是。」他连连点头。
「长平公主的伤也是她造成的?」
「是的,皇上,小女仍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太医说……复原的机会不大。」他哽咽地拭拭泪。
赵扩沉吟了会,抚抚长须。「你说她是征战将军的义女?」
「是。」
「还是杀害你儿的原凶。」罪名倒是挺多的,件件都非死不可。
对於征战将军的死,他有些介怀,毕竟是国家难得的将才。
一时识人不清胡乱下旨,这回可尝到苦头,西夏人率兵来犯,朝中无将可领兵上阵杀敌,唯一的希望却又「死」了。
思及此,他的眼角往後一瞄。
「是呀,皇上,小儿死得好惨,你要作主为小儿讨回公道,不然他死都不会瞑目。」
肉都快腐光了还瞑不了目吗?「国丈可曾想过,征战将军府邸一百多口葬身火场的悲惨?」
「呃,这……他们是怕皇上降罪才畏罪自焚,老臣也深感痛心。」他微慌地佯装难过的表情。
「一百多条人命换你儿子一条命够本了,这条罪就免再提起了。」只为了一已之私害了一府人命,是他胡涂了。
郑国丈不甘心地抬起头。「皇上,是柳未央抗旨在先,欺君在後,论罪当诛九族,怎能一笔抹清?」
「可是朕记得很清楚,国丈当日是说,他们两情相悦却碍於国舅爷无功名在身,所以杜将军故意从中作梗,硬要拆散小两口,所以恳请朕下令赐婚。」
当时他说得十分愤慨,又有仪妃在一旁推波助澜,因此他才允了此事,连同临淄王爷的婚事一并处理。
唉!却同时害了两个良将贤臣。
「这……」郑国丈有些惊心地冷汗直冒,以眼神暗示女儿拉一把。
仪妃见状,柔声一嗲。「皇上,事过境迁的往事就甭提了,谁喜欢谁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人都死了。」
「是呀!人既然已死就别再追究,国舅爷那回事就此抵销了。」赵扩顺著她的话尾接下去。
「嗄?!」怎么会这样?「皇上,杀人者偿命乃祖宗律法所定,岂可抵销?」
「朕问你一句,杜将军一家百来条人命该向谁索,朕吗?」他严肃的说。
她顿时哑口无语,一阵心慌油然而生,似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皇上,小儿可是国舅呐!怎能和市井小民相提并论。」在郑国丈眼中,平民百姓都不足以一提。
全是贱民。
「杜将军为朕保卫疆土,功在社稷,朕失去的是一名忠臣名将,那小小的国舅有何功勋可言?国丈的心态可议。」
三宫六院嫔妃无数,一国之君的「国舅」何其多,是他的纵容造成国本之流失,养丰其自大,无视王法存在,自以为是的骄态。
一个国丈敢无法无天的公然欺君,是他的愚昧不清才会留下诟语,妃子的蜜语得少听些。
「皇上,你怎么净为外人说话,小儿虽无功勋,好歹是仪妃手足,不看僧面看佛面……」
「爹,别说了,小心触怒龙颜。」仪妃扯扯爹亲的袖子,要他少言少是非。
伺候皇上多年,她哪会听不出圣意的偏袒,事有蹊跷,不可轻忽,此乃宫中生存之道。
「仪妃,朕该看你的面子不辨是非,曲直不分地任由外戚坐大吗?」
「皇……皇上,臣妾惶恐,是父亲拙於口舌一时过於冲动,只因爱女心切,请皇上息怒。」她连忙地头一低,急於护父。
「长平公主的伤真是出於柳女之手?」他倒要瞧瞧这对父女如何辩解。
「是的,皇上。」郑国丈谦卑的回话,心中颇为不快。
「临淄王爷亦是她所毒害?」
「千真万确呀!皇上,此人不仅面丑还心狠手辣,得不到王爷宠爱就想杀了他。」
「是吗?可是朕听说王爷非常宠溺那名小妾,甚至有意扶正,才会引起长平公主的妒意。」他又不经意地瞟向屏风後。
「皇上,道听途说不可尽信,王爷是何等尊贵,怎会迷恋一名不见经传的丑丫头。」他极力抹黑事实。
突然内室传来重物落地声,赵扩不以为意地微微掀眉,闲懒地托著龙腮,一干太监亦恍若未闻地煽著风。
仪妃疑惑的一问:「皇上,里面是否有人?」
「没事,太监在打扫,大概是搬东西吧!」希望不是他中意的那组玉床。
「喔!」可听声音不像,倒似击碎玉石类之音。
郑国丈不见皇上做出裁断,十分不满地扬声。「皇上,请下旨追拿妖女吧!最好就地正法,以彻效尤。」
「是朕大,还是国丈大?」哼!竟敢管到他头上来了。
「呃,当然是皇上大。」但他心想,丈人自然比女婿高一辈。
皇上故意思忖地点点手指。「这样吧!此事涉及太后的亲外甥,朕就派个大臣下江陵查个仔细,说不定有共犯逍遥法外。」
「嗄?!」郑国丈为之一怔,脸上愀然变色。「何……何必劳师动众,长平公主的话不足以为信吗?」
「朕是很想相信,只是国丈不是说长平公主重伤昏迷,试问无意识者如何开口喊冤?」
「这……」他顿时手脚发冷。
「皇上,长平公主虽然不省人事,可她的侍从婢女都在,妾父不敢扭曲事实。」真会被爹害死。
仪妃的适时解危,让郑国丈松了一口气。
「朕又如何得知侍卫、婢女不曾被主凶收买呢?还是派个人去查查较安心。」他说得很慎重。
「不成。」郑国丈突地提高音量,颇有责怪之意。「难道皇上不相信老臣?」
「你敢对朕咆哮?」龙颜一镇,顿时让郑国丈气短。
「老……老臣不敢。」
「天下有你不敢的事吗?朕是不相信你。」连皇上都敢吼。
「皇上--」他诧异的一呼。
赵扩面一正,肃穆的问:「朕问你,你可曾欺骗过朕?」
「没……没有,老臣对皇上向来敬重,一片赤心可表日月……」他还没说完就遭喝止。
「朕再问你一次,若有欺君行为呢?」他倒要看看他怎么自救。
郑国丈瞟了瞟女儿,不解皇上之意。「呃,欺君……是大罪,是该诛九……呃,要看情形下定论。」
女儿的眼神闪烁,他自然无法理直气壮,生怕说错一个字,便会惹怒皇上。
「唉!国丈,朕给你悔改的机会,可惜你仍仗势著仪妃与朕的关系大放厥词,朕是保不了你。」他无能为力。
「皇上,你是什么意思?」气氛诡异地令郑国丈心生畏意。
「出来吧!朕无话可说。」
龙言一出,後室随即走出数条人影,惊愕不已的仪妃当场昏厥,而郑国丈则呆若木鸡,久久不置一言。
「国丈,你还有什么冤要上告?」
冷冷的阴沉嗓音一起,犹做困兽之斗的郑国丈仍想力挽狂澜,可是太后懿旨一下,连皇上都救不得地便眼看著自已的女儿被打入冷宫,他的声音顿时就像锁住了发不出。
他是後悔了,但不是忏悔。
他後悔没有先打探清楚就告御状,应该斩草除根把两人都杀了,今日就不会反砸了脚,得不偿失。
「国丈刚才不是振振有辞地描述本王如何被小妾谋害的过程,怎么这会儿变哑巴了?」
「王……王爷,老臣也是听手下转述,呃,不知者不罪。」他意图脱罪。
「不知就可颠倒是非,诬陷忠良,弃国本不顾,你该当何罪?」秦乱雨拿起皇上的镇玉一拍。
「她哪算是忠良,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小贱妇罢了。」那副丑容还敢和翎儿抢夫婿。
秦乱雨冷笑地俯在皇上的御桌一陌。「杜将军若不算忠良,我不晓得朝中还有谁能担得此名,你吗?」
「他是畏罪自……焚……」郑国丈说得心虚,一见「人证」淡漠的神色,竟有些发毛。
「可我听的恰与你相反,国舅仗著有仪妃撑腰,强索婚姻未果,愤而纵凶杀人,完全不管天子脚下是否有王法,遂令手下放火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