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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跟在翔儿后头进门的安七巧直率地代答:“不过是义子,我们相思可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

  “七巧。”常相思无奈地凝睇好姊妹一眼。这些事根本不用跟个外人解释。然而“待字闺中”四个字比什么十全大补药还有效,瞬时便让原本病恹恹的左永璇变得神采奕奕。

  “太好了!”他坐起身,完全不管身上还扎着好几根银针,只想快快将她定下。“相思,嫁给我。”

  他说得太快,让常相思和安七巧听得一愣,就连原本还哭着的翔儿也察觉气氛有异,噙着泪好奇地瞅着这大叔。

  “噗——”

  安七巧头一个憋不住大笑。“相思,看来你又遇上了一个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痴情种,竟然一醒来就向你求婚。”

  “七巧!”生平头一遭被人当面求亲,纵使常相思向来遇事沈静,也不免有些心慌意乱。“把翔儿带出去,别打扰我为病患疗伤。”

  知道她脸皮薄,禁不得太刺激,安七巧也不留在这儿碍事,立刻连哄带骗拐着翔儿离开。

  “相——”

  “躺下,不许多言,否则莫怪我请你马上离开。”

  不想再听他说些什么惊人话语,常相思将艾绒拈成柱,灸其穴位。当艾柱燃到五分之二左右即更换再灸,如此重复三次,才总算做完被打断多次的疗程。“你的伤势已无大碍,再暍上几帖药、休息个一、两日便可返家休养。”她拔下所有银针,冷冷说完便欲起身离去。

  “我不知家在何处!”

  左永璇情急之下冒出一句,果然让她停步。

  好吧,他承认自己或许是心急了些,冒然求亲似乎吓着了她,所以方才她一直绷着张脸,治疗完毕还放话暗示他早点走人,像是将他当成了恩将仇报的登徒子。

  唉,郎有情、妹无意,看来只能急事缓办,先设法留下来和她多相处一些时日,才有机会赢得美人归!“不知家在何处?”她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以我发现你时的衣着看来,不像是孤身落拓之人。”

  “我忘了。”他决定编谎编个彻底。“我忘了我是谁,自然也忘了家住何方。”

  “你并未伤到脑。”在他昏迷期间,她可是为他做了彻底检查。

  “但我真是忘了。”他装傻到底。

  她蹙眉。“好吧,我请人来帮你画张画像贴在闹街上,或许会有人认得。”

  “千万不可!”他这张脸被认出的机会可不小。“你忘了吗?有人在追杀我,万一是仇家见了画像寻来,岂下连累更多?”

  第2章(2)

  她听出诡异之处。“既然昏迷前的事你还记得,那也该记得你曾一眼便唤出我的名字,你既认得我,又为何偏偏忘了自己?还有,我并不记得曾见过你,为何你——”

  “我的确只认得你,只是不记得和你是何时相遇、是何关系?”他撒谎撒得脸不红、气不喘。“但有一点我能确认。”

  “是什么?”她倒想听听他还有何说法。

  他端正神色,不想再被她误会轻薄。“我喜欢你,喜欢到今生只想娶你为妻。”

  明明才被他求过一次亲,可听了第二次,仍然令常相思难以招架,一字一句如鼓声入耳,撼动心扉。

  即使曾被退婚,又莫名冒出一位义子,这些年还是有不少男子有意攀亲,可全遭她冷颜拒绝,一个个锻羽而归。

  她对医术的兴趣胜过男子,无心情爱,况且那些人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色,凝视她的眼神总偏猥琐,只让她觉得作呕。

  可眼前的他眸光坦然、真诚,教她想当他是有意轻薄,偏偏那双墨黑如夜的眼里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神色也不露任何轻佻,完全不像是那种随口将情爱挂嘴上的浪荡子。

  不过,即便此人有龙凤之姿,是她生平所见过的男人中最为出色的,可惜她孤身终老的心意已决,任谁都休想窃取她的心。

  “我,此生不嫁。”

  柔美的薄唇吐出如此绝情的话语,稍稍软化的芳心顷刻间又裹以铜墙铁壁,常相思看也不看床上僵愣的男人一眼,端着木盘漠然离去。

  *

  一晃眼,左永璇已在城郊的小药铺待了十多天。

  被说是死皮赖脸也罢,反正常相思暗示、明示几次他可以离开了,他就是不走,吃定她面冷心热,狠不下心赶走“无家可归”的他,只能让他这吃白食的继续赖着。

  虽然记忆中的笑颜如今总是冻结成冰,想唤得美人一笑,好像难如登天,让他有些遗慨,不过她那身冷傲孤绝的气质别有一番风韵,同样令人着迷。

  只是,得知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娃,为何变成如今的冰霜美人,他心头便觉得五味杂陈。

  从安七巧那边听说,原来相思六岁那年,唯一的哥哥忽然失踪,不久后,她爹也不告而别,看着她娘亲等了一生、盼了一生,临终时仍牵挂着丈夫和独子,饱受思念折磨至死,让她始终无法原谅父亲的寡情薄义。

  之后,她的未婚夫婿高中状元,却在拜堂前五日上门退婚,更让相思深信天下男子皆薄幸,自此决定终身以悬壶济世为志,不再谈婚论嫁。

  说到相思的前未婚夫秦仁恭,与他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听说秦仁恭在殿试上哄得龙心大悦,下久还传出皇上有意将四公主下嫁,结果却不了了之。后来他娶了户部尚书之女,本该平步青云,却遇上老丈人犯事下狱,他也从京官被远贬儋州,直至两年前才遇赦召还,该算是此人背信忘义的报应吧?只是,秦仁恭造的孽,为什么要让他来担?无情无义的是那个秦仁恭,他可是痴情又长情,却被心上人一律打入“薄情郎”之属,别说对他笑笑,光要她视线多在他身上逗留片刻都难。

  唉,看来他这个在京城迷倒不少姑娘、风流个傥的世子,在相思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人”,活生生的美男子在她眼里还敌不过一支上等红参。

  “呜~~来福~~”

  一阵洪亮的孩童啼哭声伴着凌乱脚步声而来,正在后院里劈柴的左永璇没回头,也能想像来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凄惨模样。

  他无奈搁下斧头,果然瞧见翔儿哭得像只小花猫,鼓着双腮朝他跑来。

  因为“失亿”,他只能接受这小家伙将死掉的心爱小狗之名套在自己身上,每回听了都有种欲哭无泪的心酸。

  “又被谁欺负了?”左永璇掏出布帕,抹了抹他那张涕泪纵横的小脸。“李家的阿牛?王家的小六?还是孙家的花妞?”

  “呜~~是阿牛和他哥哥。”

  他皱起眉。“两兄弟联手欺负你?说,这回他们又骂你什么,还是抢了你什么东西?”

  “他们没骂我,可是他们说思姨和你的坏话。”

  一听事关心上人,左永璇瞬间燃起火气。“什么坏话?”

  “他们说你是思姨养的小白脸、夜里帮她暖床的汉子,说她是个淫乱成性的荡妇、坏女人,当初才会被人退婚,活着简直丢人现眼。”聪敏的翔儿像默背经文般一字不漏地复诵,脸上满是不甘心。“虽然有些话我听不太懂,可是他们说思姨是坏女人,其他的一定也是坏话!我气不过和他们打,可是打输了……”

  “欺人太甚!”

  左永璇听见翔儿的转述,再瞧见相思帮翔儿做的新衣穿没两天就被撕破,脸上也挂了彩,二话下说便领他出门找着那两兄弟,一手拎着一个上李家讨公道。“小哥,孩子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犯得着你找上门来替孩子出气吗?”

  李大娘正在自家门口晒萝卜干,听他说完来意,非但不先责骂自家孩子口无遮拦,还反过来揶揄他大惊小怪。

  “李大娘,小孩子打闹是不算什么,但是下能因为他们年纪小就随他们道人是非、毁人闺誉!”

  “嗳,小孩子随口说说,有谁会当真?”李大娘手挥挥,当他是苍蝇。“走吧、走吧,我忙着呢!”

  “好,话可是你说的。”

  左永璇冷笑一声,蹲下身在翔儿耳旁嘀咕几句。

  “大消息~~庄北的李家大娘偷汉子——”

  “给我住口!没的事你这娃儿敢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翔儿才喊了一句,李大娘脸都绿了,丢下萝卜干气呼呼地朝小男孩跑过来。“你敢动翔儿一根寒毛,我就拆了你两个儿子的胳膊!”左永璇挡在翔儿面前,对她狠狠撂话。

  李大娘看他那张好看的俊脸突然变得冷绝,目光如剑,吓得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你何必动怒?‘小孩子随口说说,有谁会当真’,这句话不是你说的?要不要我让翔儿从这一路嚷回家,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当真?”

  “你——”

  “我?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诸彼身。”他眉眼看似带笑,眼神却凌厉。“怎么,你的名声重要,常姑娘就活该让人作践?五天前,是谁救活你那个被毒蛇咬伤的小女儿?要不是常姑娘,这会儿你忙的不是晒萝卜干,而是女儿的丧事!荡妇那些字眼孩子哪会说,肯定是听见大人嚼舌根学的,要是别人说的也罢,若是你们夫妻俩说出这等浑话,才真叫活着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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