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爹的无情冷落吗?”
段玉琼慨然一叹,相当平静。“他非无情而是专情,叫人无从恨起。”只是他们无缘。
毕竟曾有三日情纬,若说不心动太过牵强。
她是爱他的。
可是她更感谢夫人的设计,让她在满身污秽下尚能感受那少得令人珍惜的怜爱。
“娘生就古怪,为了个孩子甘心让父人与人同床而欢,要是我……”莫迎欢倏地噤口,抱歉地望着段玉琼。
“不用顾忌我,夫人是个奇女子,才会有你这个鬼灵精怪的扬州名胜呀!”她一点都不介意当个生育工具。
“你取笑我。”
应嘲风的影像突然飞至她脑子里,她微微一惊。
该不是他按兵不动就打这主意吧!
“小姐,大厅有客到,老爷夫人请你到大厅一叙。”一个老仆恭敬地弯着腰。
莫迎欢不放置信地重复一次,“客人?”怪哉!谁那么有空闲来串门子?
莫家两老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一箱箱“礼”,有点像土匪头子来抢亲,财大气粗得无视王法,光明正大来要人家的闺女。
瞧瞧那气宇轩昂、高人挺拔的送礼人,一身狂傲的冷热气息,怎么看都不似土匪头。
生个女儿怪,结交的朋反更怪得离谱。
“这位公子,这些礼太贵重,实在受不起。”莫夫人风五姑为难地说道。
“晚辈应嘲风,你们可直唤我的名字。”
“这怎么敢当?你的礼送得叫我们心惊。何妨说明来意。”
应嘲风两眼有神,气度非凡的双手抱拳。
“此行乃是来提亲。”
“提亲?”莫家两老吓得差点从椅子跌下来。
莫家向来是女子理家,莫老爷朝妻子望了一眼,让她去处理这件惊人的消息。
风五姑鲁钝地问:“请问你是为谁提亲,这对象又是何人?”
“为找自己,对象是令千金。”
“嗄?”
两人倒吸了口气,无法置信地互看,此时女儿已到了花嫁之年,为何没人来通知一声?
有个能干的女儿当家,莫家两老早不问世事,悠哉游哉地抱着女儿“孝敬”的银两游山玩水,好不快乐,以致心中无岁月。
“我与令媛已许下白头之约,今日先送上见面礼以示诚意。”他相信她绝不会推辞。
“什么,我女儿答应嫁你了?”莫老爷惊得跳起来。
自觉失札,他才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坐回妻子身侧。
惊讶一过,风五姑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得意,这小子生得俊,送的礼又完全符合女儿的个性,于是她随手一扬要下人去请小姐。
还记得女儿才刚学会大路,没想到一眨眼间要嫁人了,心倒有点酸。
人家的女儿笨笨傻傻的多好玩,可自个女儿精得像鬼,还没玩到就嫁人为妻,叫她如何不心酸?
而她心中那个笨笨傻傻的女孩,正是好哭的云日初。
“坐!上茶。”风五姑示意应嘲风兄弟上座,接着命下人端上待客茶水。
应嘲风和应批风往右侧云石椅一坐,随后下人送上两杯碧螺春。
“你和我女儿认识多久?”
“十几年。”
“暧!我家丫头怎么没提过?真是太不像话了。”好歹让她端端丈母娘的架子。
“她大概害羞开不了口。”应嘲风说得自己都深觉好笑。
害羞?!
在场的莫家主子和下人一阵腼然,表情十分的逗,想笑不敢笑出来,扭曲得难过。
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害羞,唯独莫大小组没习过这两个字。
“公子打哪来?”她又问。
“兰州。”
风五姑陡地笑颜大绽。“那敢情好,我娘家住灵武,离兰州近得很,咱们同饮黄河水。”
人不亲水亲。
难得有故乡的人来,她是天南地北地话乡愁,无所不谈地把人家的底摸得一清二楚。
“我家丫头好福气,有你这等至情至性的好孩子守着,这门亲事我和她爹都不反对。”
“多谢岳父、岳母成全,小婿会排个好日子正式下聘,行六礼之仪。”
“好,好,我女儿就交给你,你好生疼爱。”风五姑和夫婿相视一笑,心中十分快意。
“好什么好?你要卖女儿也得先问我一声。”娘愈混愈不济了。
人家随便编唬两句,她倒是就地卖起女儿,和人热络得很。
莫迎欢双瞳隐含两簇淡淡火苗,直射坐着优闲品茗的应嘲风,恨不得拆了他的骨头敲大鼓。
这个家伙果然不安好心,她才念着他的恶,消失五天的他就不要脸的上门提亲。还哄得她爹娘心花大放二话不说地拍桌定案,断她终身。
好在她腿短走得快,及时阻止这场卖女儿的悲剧。
“欢欢——”
“还在欢不欢,我是莫要迎欢。”她气嘟嘟地走向应潮风道:“你太闲了是不是?”
他那张冷酷的俊颜微微一抽。
“你那日走得太急未打好招呼,我特地上门问候。”他说得很随意。
“问你的大……”她缓下脾气。“真是抱歉了,是我冒昧。”
应嘲风眼一冽。“我原谅你的无礼。”
“你原谅我?”莫迎欢瞪得眼睛快掉下来。“我跟你客套。你还给我拿乔。”
太嚣张了,在扬州城还敢踩她的线,他进城没打听清楚,小气财神是何许人。
“欢欢呀!姑娘家要端庄些,瞧你一脸泼辣相,可别吓走我的好女婿。”
好女婿?莫迎欢口气不悦地回道:“娘,我这可是向你学的,还有!他不是你女婿,先别叫得那么亲热。”
辣娘子风五姑谁不识,还好意思教训她?
她娘年轻时便以辛辣作风赢得辣娘子之名,威名扬洒整个商场,连大男人都怕得发抖。
她是女承母性,没办法温柔似水。
“欢欢,不要太早下定论,先看看我送来的礼物吧!”应嘲风两手交握地握住她。
礼物?!
一脸防备的莫迎欢戒慎地盯着桌旁三口檀木箱子,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挑开小闩,有所怀疑地看着在场的人,确定是这几口。
盖子一掀,她的嘴角随之上扬。
这礼送得可真巧,完全对准她胃口。
她伸手抚摸一锭锭亮得刺眼的银子,像是抚摸爱人般轻柔,眼中是强烈的欢愉,她太爱这个礼物了,以致有些失神。
被忽略的应嘲风十分吃味,十三年前她的眼中只有银子没有他,十三年后依旧如故、他居然嫉妒起那三箱银子的魅力。
“咳!看够了吧!该分点精神在我身上。”他不满地语含消味。
莫迎欢再三流连,视线仍停在银子上。“你很有钱?”
“是不少。”还有,她简直太蔑视人了。
“和我莫家相较呢?”
“只多不少。”
“噢——”
一向是人们聚焦所在的应嘲风岂容她忽视,他倏地起身走到她身边,拂开她纤嫩的指尖,大力地阁上盖项。
他将三口装满银子的箱子叠成直线,手指用力一按,小闩弯成弓型成锁,扣住板扣勾结如火熔,怎么扳都扳不开。
迁怒于银子是属可笑,但他就是咽不了这口气。
“你……你这样,我怎么取用,存心耍我呀!”他简直可恶至极吊人胃口。
“嫁不嫁?”
“这个嘛!”莫迎欢瞄瞄封死的箱子,看能不能窥点银光。
“北方霸主,富可故国,凭我的关系可打通不少‘钱’关,你要考虑清楚。”应嘲风再接再厉的游说。
一旁的应批风暗自窃笑,几时眼高于顶的大哥得看人脸色?竟为了一位看似平凡的奇女人自贬身价,不惜以利相诱。
没错,是奇女子
他们在客栈盘桓数日,不经意提起莫家小姐的名字,世居扬州城的伙计、宾客群起哄言,毁誉参半地“发扬”她做人事迹。
这—谈竟论了大半天,大家仍意犹未尽的招朋呼伴前来,细数她多年来的丰功伟业。
他们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她一名小小女子竟拥有如此精力和聪慧,把整个扬州城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招意众怒。
他觉得是扬州百姓夸大其实,非要亲眼目睹她大扬其威,才不顾大哥的冷眼寒冽,跟着来送礼。
像小师妹静依想跟都被点了穴,他算幸运地逃过一动。
因为总要有人抬银子嘛!
“银袋不必还,我赚钱你数银子,这般便宜事不正合你脾胃?”不信你耐得住。
莫迎欢心动了。
“咱们私下谈谈吧!这里好奇的眼太多双。”谈条件不好太公开。
“你的意思是……”应嘲风剑眉一挑。
“到我房里好了。”
“你房间?”
这门高八度的呼声出自看热闹的人。个个眼神不正经地在他们两人身上溜,一副不意味然的神态。
“你们少给我想歪了,我莫迎欢是何许人也,没那么轻易失身。”太瞧不起人了。
她没脸红,莫家的人倒是因她的话而掩面一晒。
大姑娘家讲话没分寸,最该觉得丢脸的是生养她的父母。莫家两老虽心有戚戚焉,但仍不免要交代一声——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女婿呀!辛苦你了,多费点神,我等着抱孙子。”风五姑鼓励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