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薛大姑娘还真是直接,不过那口酸起,轻易让裴若衣听出她倾心于全佑福的事实。裴若衣咬紧银牙,极力压下胸口翻涌的酸意,即使吃醋,她也不想跟这位薛大姑娘一个样。
“说话呀,舌头被猫咬了。我就知道你这狐狸精不是个好东西,瞧你那骚媚样,我全哥那么老实的人,被你这种女人勾了魂去,自然是百依百顺,你尝到甜头了吧?所以才缠着他不放?”
薛大姑娘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上前推了裴若衣一把,态度咄咄逼人。
“你给我说啊,你和全哥什么关系?说啊说啊!”
裴若衣被她推得心头火起,就快忍不住要恶言相向,但转念一想,那不是正中了这女人的下怀,要开骂,她肯定骂不过这位显然在市井中长大的姑娘。
说她是狐狸精是吧?好,她就真的当一回给她瞧瞧。
她抽出襟口的帕子,故作不屑地挥挥身上的灰,绝美脸蛋浮上不经意的笑。
“姑娘都说我是勾引全爷的狐狸精了,干嘛还明知故问地追着我问?”她眉眼微挑,眼神妩媚。“本来全爷买下我时,我还怕他待我不好,处处防着他,谁知跟着他时间长了,才知道他有多会疼人。”
她那一连串甜蜜羞涩的笑,把这个薛大姑娘气得七窍生烟。
“你、你果然跟大毛说的一样,淫荡、下贱的女奴、婊子!”
“你!”裴若衣脸色一凛,瞪向一边隔山观虎斗的大毛,他那副得意扬扬的模样,让她又气又怕。“两位今天来,不知全爷知不知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两位就留下来等全爷回来吃饭,我好好把这事跟他详细说一说。”
懒得再跟他们打交道,直接祭出全佑福,就是要他们自己识趣点,赶快走人。
一听她这样说,薛大姑娘和大毛脸色都白了。
“你可真会挑拨离间。”大毛口气阴阴的。
“莫非你上次被全佑福悀打是为我挨的?我还真是不敢当,你有本事再多待一会,我会试试更厉害的手段,想必你也很想重新回味一下被我挑拨离间的下场?”裴若衣丝毫不松口,本来心里为了家人就很难过了,今天又碰到这种气人的事,她没耐心应付他们,挥手叫月婶,“月婶,麻烦你帮我送客。”
大毛不敢再久留,悻悻然走了。
但这位薛大姑娘的醋意可真是不能小瞧,她虽然怕全佑福回来见到她这副泼妇样,也知道自己没资格来这里吵闹质问,但全佑福都要被这个狐狸精抢走了,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哼,你倒是能言善道,这么本事就不要赖着我全哥啊,大毛说你以前是官家小姐,呦,我倒不知道天底下的贵族小且何时像你这样不要脸皮了,死缠着男人不放,像水蛭一样,不把男人的钱吸光就不罢休。狐狸精!”
“我爱全爷、我敬着全爷,我愿意跟着他,他也喜欢我做他的小尾巴,你说对了,我就是狐狸精,我就是水蛭,至少全爷是我的,你却连全爷的半根手指都摸不着。”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的话顶上去,再加上毫不在意、满面春风的笑容,气不死她……才怪!
“你你你……”蘬大姑娘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怎样?”若以为她外表娇滴滴,深受礼教束缚而合该是受气小媳妇的话,那可是大错特错。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离开全哥了?”
“对。”她想也不想的答道。
“即使他为了养活你,一个人干个人的活,累得咳血,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对。”微乎其微的停顿了一下,她还是直接答。
“他为了让你过好日子,自己在我家吃糙糠,你这狠毒的女人是想害死她才罢休吗?就这样你还不打算离开他?”
“对。”眨了眨眼睫,眸中闪过一丝晦黯,她仍是咬着牙答了。
“算你狠,但我绝对不会把全哥让给你的,你等着瞧!”薛大姑娘从怀中抽出一条很是眼熟的白绢帕,拭着泪水,哭着跑出去了。
裴若衣呆站半天,直到月婶走上前担忧着看着她,她才回过神来,颓丧地跌坐回躺椅。
“月婶,你老实告诉我,她……说的可是真的?”
月婶犹豫半天,才缓缓点头,“小姐,全爷一开始就不让我跟你说,他这些日子为了赚钱带你去京城,白日不但在玉食堂干活,晚上吃过饭等你睡下了,他又去东城的煤矿干活,像这样一根蜡烛两头烧,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恍了恍神,她凄清一笑,“都是我拖累他,我早该想到的,他不过一个小小工头,哪来的银子租下这么好的宅子,让我吃山珍穿绸缎,他却……”
她说不下去了,为那头傻牛心痛不止。
“小姐,您没事吧?”
裴若衣缓缓摇头,“没事没事,这事你别跟全爷说,我自有打算。”
小姐都这么说了,月婶也只能点头应是。
回到屋中,裴若衣坐在自己的炕上,沉默思量,细细回忆,又是哭又是笑,直到太阳西下了也没叫月婶来掌灯。
“小姐,全爷回来了。”
月婶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裴若衣赶紧拭去脸上泪痕,下床穿鞋,细细抚平衣服上的皱折,心中已经有所定夺。
刚进门的全佑福,一见到多日未出房门的裴若衣,立刻精神一振。
“你回来了。”她温柔地接过他厚重的外出袍,脸上漾着笑,“累了吧?”
“不累不累。”他惊奇地看着看,嘴上的笑容渐渐咧大。
虽然她眼睛仍有些肿,但精神明显好多了,看来是约于想开了。全佑福心中悬了多日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月婶,赶紧开饭吧,全爷肯定累坏了。”裴若衣拉着他手,领他往外厅走。
“你……好些了吗?”他小心翼翼的,生怕问错一句。
她回头给他一个灿亮的笑,让他放心。“好多了,我这么任性,让你伤脑筋了吧?”
何只伤脑筋?简直是伤心死了。可见她心情终于好了,他也像是卸下了什么大包袱似的,心头轻快起来,她笑,他也就跟着傻呵呵的笑。
“你都瘦了。”她不舍地梭巡他瘦了好多的身子,惊见他眼中累累的血丝,他的笑仍是那么憨厚,却掩不住眼角疲惫的皱纹。“今天你要多吃一些,早早上床休息去。”
“嗯,都听你的。”只要她那双柔软小手,始终牵着他的手不放开。
两人入座,裴若衣一心要喂撑他似的,一直给他夹菜。
他乖乖的不敢推却,她夹多少,他就吃多少。
终于吃饱喝足,裴若衣就催他上床睡觉,他为难了一下,还是顺从了。
两人在他房门前分手,她正要离开,他却突然叫住她。
“你……你想……”
“嗯?”她转身,耐心地等待。
“我、我跟二来打听过,你家人的遗体好像有好心人收了。你想去找那个替你家人收尸入殓的好心人吗?你应该想把家人带回来好好安葬吧?我……我可以带你去京城打探消息。”唯一能留她在身边的借口不在了,他好怕她会不再需要他,自己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天,终于想到这个好办法,也许可以向老天多乞求一些时间,能再多拥有她一段时日。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对他来说,瞬间如年。
“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先去睡吧,等我考虑好了就告诉你。”她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好吧。”他也只能勉强接受。
裴若衣看着他进屋,才转身走回自己的卧房。
她未点灯,藉着月光找到厚重的披风,把自己从头包到尾,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大半个时辰后,隔壁房门传来很轻的声响,黑暗中的她立即起身来到门前。
全佑福早已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见到隔壁屋里没有灯光,很安静,他想她睡了。
唇角扬起温柔的笑,他轻巧俐落地关上房门,也没有打扰到早以安睡的月婶,赶着月色出门去了。
一路上他心里想着事情,根本未发现十几步之外,始终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第7章(1)
她藏身的地方,离那座篝火通明的小煤矿很近很近,是一座废弃的煤炉,半埋在尘土中,没有多少人注意。
裴若衣躲在炉洞中,紧紧盯着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这里的工头都很凶,工人们明明都拚尽全身力气干活了,他们还是大声的喝斥着,威胁工人若不加紧干完规定的工作量,就没银子拿。
全佑福力大无穷,一个人顶十个人用,他不挖炸,只负责运煤,别人用的运煤车是单人的,他是用双人的,别人拉一趟的时间,他能来回拉三趟。
他流汗,却没时间擦,汗水浸湿了他围在脖子上的汗巾。
她躲在炉洞里,揪着胸口,无声哭泣。
突然,一个老汉晕厥在地上,一车煤全翻倒在地,工头气呼呼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