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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管他肯不肯,先叫救护车,我立刻过去。”沈莫问绷着脸交代。

  每个月他固定和华总管见一次面,听华总管转告家里的大小事,也知道爷爷这几年的身体状况一直在走下坡,但他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程度。

  虽然他们爷孙俩情薄,这几年来严家老头子也没关心过他,但总归来说,他毕竟还是严家血脉,爷爷出事了,他不能不闻不问。

  搭了最早班的高铁,八点多时,他已经抵达台北,随手招了一部出租车,随即和华总管联络上,赶到医院。

  病房外,忠心耿耿的华总管持续守着,一见到他来,立刻从椅子上弹起身,激动得快不能言『悟况怎幺样’J|咒莫问不管表情、语气《日是一贯的冷静,只有从他疆手插瞪的动作,泄漏出一丝焦虑和急噪。

  “最糟的情况是必须将右脚截肢,但以老爷的个性,他宁愿死,都不愿缺一条腿。”服侍老爷子几十年了,华总管不会不了解严老爷顽固的个性。

  华总管说的没错,严老爷拒绝截肢。尽管他再怎么好言相劝,严老爷都不为所动,还大发脾气,把病房里能扔的都扔在地上。

  “——我说过了不可能!叫医生过来,叫他立刻让我出院!”

  “老爷,依您的状况,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啊!”华总管苦口婆心地功着。

  “我说过了我不要住院,这里臭死了,我在这里浑身不舒坦!”坏脾气的老人家大声嚷嚷着。

  病房外,沈莫问静静地听着房内的争执,直到物品散落在地的声响稍停之后,他缓缓推开病房的门。

  一看见走进房里的年轻人,华总管心想得救了,连忙道:“老爷,您先息怒,看看是谁来了?”

  严永平因怒气而胀红了脸,虽然头发花白,但一双瞠大的眼炯炯有神,病床上的他看起来仍然充满了霸气。

  当他瞧见走进病房的年轻人,忽然一愣,一时间完全无法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脸淡漠的年轻人慢慢走至病床边。

  相隔八年,一老一少见了面,却是相对无言。

  他老了,但眉宇之间的霸气与顽固仍在。沈莫问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严永平看见自己时的表情和眼神有多严峻、冷硬,总会让小小年纪的他忍不住发抖。

  那时候,他是能躲则躲,非不得已,绝对不出现在严老爷面前,因为小小年纪的他感觉得到,爷爷不喜他,若不是因为爸爸,爷爷根本不可能留下他。

  当时他年纪虽小,却也清楚明白自己的处境。事实证明,就算他离开了、失踪了,严永平也不会着急寻找,反正他本来就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你……”严永平简直不敢置信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唯一的孙子。就算他强自隐忍,但说出口的话,却难掩颤抖。“是严溥宣?”

  严溥宣?多么陌生的名字。

  沈莫问面无表情,仅淡淡回道:“这八年,我的名宇叫沈莫问。”

  其实,严永平知道总管老华每个月都会去见这小子一次,八年不间断,每每碰面回家后,就算他装出再怎么不耐烦、不想听,老华还是会把这个孙子的近况,一五一十地向他报告。

  也许当年是他还气盛,认为这个孙子既然背叛严家,选择他那个三心二意的母亲,最后落得有家不敢回,只能寄人篱下的日子,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必须自己面对和承担。

  只是当他年纪越来越大,健康状况越来越差,尤其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孤单老人的时候,那徘徊于大宅里不去的空虚和孤寂是骗不了人的。

  但是他的骄傲让自己拉不下脸,因此不敢承认其实自己很孤单,也很思念唯一的孙子,就随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直到现在……他又见到孙子了,他严家的唯一血脉。

  严永平毕竟是商场老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刚见到八年不见的孙子,感伤、惊讶的激烈起伏过后,他依然很快地平复心情,不一会儿,又恢复成那个精明厉害的老人家。

  “什么名字?不伦不类。你应该没忘记你姓严吧?”他冷哼一声,非常不以为然。

  “姓什么很重要吗?”他嘲弄一笑。若真那么在乎他姓什么,过去八年不会对他不闻不问。

  “你这小子……离开八年,一回来就打算跟我唱反调吗?”严永平厉眼一扫,好像一看见孙子回来后,整个精神都来了。

  “我只想知道,严家需不需要我。如果不需要,我会立刻离开。”沈莫问垂落眼眸,望着老人家裸露在被外的枯瘦右腿,上头有着大大小小溃烂的伤口,心不知怎地有点酸。

  就算爷爷这八年来不曾寻找过他,让他像被遗弃在外的孩子一样,但是看到一个从前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意气风发的商场巨人,变成现在这个躺在病床上等待截肢的残枯老人,他竟感到于心不忍。这就是人家说的血浓于水吧?

  “你这个没血没泪的臭小子……去去去,要走就走,我严家根本不需要你!”严永平爱面子,即便心里有些受震荡,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好,那我知道了。”沈莫问点点头,没有多说,转身离开病房。

  这小子还真的走人?严永平又气又急。

  华总管当然知道老人家的心思,连忙追了出去。“少爷!”

  令他意外的是,沈莫问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病房外长廊的椅子上。

  “太好了,我以为你走了。”华总管甚感欣慰。

  “看他那个样子,我走不了。”沈莫问缓缓摇头。

  “老爷只是嘴硬,其实他很想你。少爷,严家确实需要你,老爷不肯让我跟你说,但是我觉得事情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华总管脸色十分凝重。

  沈莫问默默听华总管陈述这段时间严家与公司的状况,脸色越来越阴沉,一颗心仿佛沉入海底。

  难道是命运的捉弄吗?还是惩罚他不该离家八年,所以趁这次机会,要他一次扛下所有严家的担子,当作是赎罪、偿还呢?

  那么,她呢?难道要他狠心断绝自己对她的感情,就当过去八年是作了一场美好的梦,而现在只不过是梦醒了,回到现实生活而已,是这样吗?

  可是,现在他们的关系其实也差不多是这样了吧……在他近乎表明心迹的举动之后,她却选择逃避,这是不是已代表她的拒绝呢?

  在人生最重要的关头,他陷入两难。

  他是该不计前嫌,回到严家帮助爷爷度过难关?

  还是选择回到她身边,继续当个无声的影子呢?

  第七章(2)

  后来,在她的办公桌上留下一封辞呈后,沈莫问没等到她的回应就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公司,又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就像八年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般,突然地消失了。

  辞呈里制式的内容,看不出一丁点他的情绪。沈舞樱一字一句地看着,心也被那一个一个不带感情的冷漠文字刺痛着。

  她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一晚他明明才深情款款地吻了她,还要她好好想想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是吗?

  怎么、怎么在她才刚正视自己的感情,决心不再逃避,要勇敢面对时,却必须承受人去楼空的事实?

  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莫问要选择递辞呈、选择离开她?就算要走,为什么连只字词组都不留给她?好歹她收留了他八年,八年耶……

  他去了哪里?回到他的家了吗?他的家又在哪里呢?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就连“沈莫问”这个名宇,也是她取的,他原来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实在可悲,这时候她才惊觉,自己对莫问的了解几乎等于零,这样也称得上喜欢他吗?

  沈舞樱几乎快崩溃了,大哭一场之后,原本开朗的她变得郁郁寡欢,成天眉头纠结,妆也不化了,下眼眶的黑眼圈几乎快吓坏路人,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每天早上不会有人在她耳边冷嘲热讽、当她的闹钟,搭车上班的途中,也只剩下她一人望着窗外发愣,不会有人念早报头条给她听,以后,她有任何开心或难过的事,也不再有人毫无怨尤地倾听了……

  她似乎遗失了最重要的宝贝一样,一颗心空荡荡的,好空虚。

  沈莫问离开以后,韩恩喜还是每天到公司,起初还会问沈舞樱有关沈奠问的行踪,可是每每一问,总是换来她的大哭,韩恩喜被吓到了,不敢再问,每天例行性地到公司来,也是纯粹陪她聊聊天,抓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因为韩恩喜明白,沈舞樱和沈莫问之间,不是她可以介入的,他们之间的羁绊太深,她只是个局外人。

  这天,快到下班时间,韩恩喜又出现在沈舞樱的办公室门口。她瞥了眼曾属于沈莫问、此刻却空荡无一人的办公桌时,不禁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王秘书,怀抱着一丝希望问道:“还是没有特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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