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教会了我们什么?」他在她头顶上笑著。
「什么?」
「拒绝爱情是不理智的行为。河神的女儿苦了自己,也辜负一心爱护她的男人。」
她听懂了,低头,没回答。
他扳过她的身子,低头说话,「轮到我来说故事。」
「你自己的故事还是别人的故事?」
「我自己的故事。」
「我想听。」
「我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爱我的、一个是我爱的。我爱的那个女人爱上我最要好的朋友,她看不见我,就像我看不见那个爱我的女人一样。」
「她们……谁比较好?」
「她们都好,是我不够好。我不懂得在爱情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赶紧认清事实,我的固执成了她的心理负担,幸好我开始工作,成就变成我转移注意力的最佳良方。」
「那个爱你的女孩呢?」
「她对我的爱情太慷慨,让我浪费得肆无忌惮,她藏著她的眼泪,不让我看见她的哀悲,她对我微笑,我却不知道那个微笑背後有多少心痛隐埋。」
泪水莫名其妙流下,她不认识那个女孩,可是女孩的故事让她心悸,不是嫉妒,而是哀恸。
他把她圈在怀里,叹气。
蒋昊怎么笨成这副德行?如果早一点觉醒、早一点聪明,他会知道,他的幸福在这里,而不是在天空那纸追逐不到的纸风筝上,他白白错过多年幸福,让她的痛苦累积压抑。
「你爱她吗?那个爱你的女孩。」
「十年前你问我这句话,我会毫不犹豫告诉你,不爱,但失去才让人懂得何谓珍惜。
「我思念她,在很忙的时候,她三不五时窜进我脑中,有人说那叫做爱情,但我是爱情门外汉,常搞不懂对错,但我现在懂了,我爱她,在很多年以前就爱上她,只不过我太固执,固执的认定自己的爱情捏在另一个女人手上。」
「你就是太自信,相信自己做的事百分之百正确。」
「对,我对我的自信也很苦恼呢。」他抓抓头发,憨傻的模样让她笑开。
「如果有一天,那位让你肆无忌惮的女孩回来,你怎么办?」
蒋昊大笑,笑得她满脸通红,他忍不住把她紧抱在怀中。
傻啊傻,她比他更状况外,她已经回来了啊,再次回来、再次把幸福送到他手上,他要是再不懂得紧紧握住,便称不上有能力的男人。
还笑?杜绢真想捏他一把,也不搞清楚,她现在是他的正牌妻,他说起那个女孩的动容表情,多少会引发她的嫉妒心情。
他低头,额头抵上她的,认真专注,「杜绢,我要你记住,你是我今生的唯一。」
看,他又打破承诺,说好不是唯一的,他又说。
他的保证真的不能听。即使如此,杜绢还是笑了,眼光放去,那一大片酒红色的「他爱我」在风中招摇……
第八章
杜绢的翻译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而蒋昊的工作和往常一样,不需要人费心,这是当然的喽,他老早说过,他是很有能力的男人。
他对她一天比一天好,好到……除了脸红,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形容。
对啦对啦,他是个很能够让老婆「幸福」的男人,说什么他只对她一个人做过这种脸红心跳的事,偏偏技巧又高超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信他还是不信他好。
每每她露出质疑眼光时,他就忍不住大笑说:「我要说几百次你才记得住?我是很有能力的男人。」
瞧,是不是屌到让人讨厌?偏偏啊……她讨厌不了他……
他在的夜里,她不再吞安眠药,有他,她就能一夜无梦好眠;他在的房子,明明是大得不像话的百多坪,却热热闹闹,寂寞自动撤离;有他在身边的她,变得温暖娇美。
他不必汲汲营营,她就急著推翻自己的论点,她开始相信爱情、信任爱情,开始愿意把爱情当成生命的重点课题。
「想什么?」蒋昊从身後搂住她。
她正在插花,是阿凯用宅急便送来的长茎玫瑰「他爱我」。
「认得它吗?」她把除了刺的玫瑰递给他。
「他爱我?」
她笑出纹路,淡淡的纹路在额间,一道道贴上幸福标签。「嗯,单办玫瑰,阿凯寄给我二十二朵。」
「他要和你双双对对?」蒋昊脸色骤然转变。
「你知道二十二朵玫瑰花的花语?」她讶异。
他不语,她转过身,面对他,「怎么了?」
「我在想,可不可以申请戒护令,让阿凯不准出现在你身边五十公尺内。」
「你在说什么啊!」她大笑。
「看不出来吗?我在嫉妒。」
「为什么,他祝福我们『双双对对』,有什么好嫉妒的?」
「我们本来就是双双对对,不需要他祝贺。」
他抽走两朵,剪得短短的插进一个水晶杯里,注满水,递到她面前。「好了,现在我们有一个『你侬我侬』,和……」他指指她瓶里的二十朵玫瑰。「此情不渝。」他就是不要顺阿凯的意。
话说完,换他对著她大笑,她被笑得满头雾水。
「怎么了?」
「爱情让人幼稚。」他指自己。
听见他的话,杜绢也跟著笑。对啊,那么稳重的男人怎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果然吧,爱情不是好东西。
才笑完,蒋昊又突然叹气。
「又怎么了?」杜绢看著他,他今天不对劲。
「我对你没把握。」
蒋昊勾起她的下巴,不知为什么,越是幸福,他就越担心过去跳出来为难,也许患得患失也是爱情的一个阶段。
「为什么?」
「如果我做错事,你会无条件原谅我吗?」
「如果知道是错的事就别去做,何必先做了,再来担心别人原谅不原谅?」果然幼稚得很,这种话不该出自强人蒋昊之口。
「如果你突然发觉我曾经是杀人犯,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这种假设问题不都是女生才会问的?杜绢笑笑,不以为意,跟著他胡扯下去。「会严重到连累我被抓去关吗?罪名是窝藏逃犯。」
「不会。」
「那你会凶性大发,半夜拿刀来磨我的脖子吗?」
「不会。」
「那么……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前提是你要像现在这样,对我很好很好。」
他吸气,把她紧抱在怀里。「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可不可以彻底忘记以前我对你的很坏、很坏?」
「我早就忘了。」那个希腊新郎、那个把人丢进浴缸的坏男人,三百年前就遗失在她的记忆匣中。
「假如你哪天想起来呢?」
「那就罚你说一百句、一万句甜言蜜语,让足够的甜蜜驱逐恶劣记忆。」
「有用吗?」
「有用。」
「好,我会记得试试。」
蒋昊拉她进客厅,他坐下,把她拉坐在自己膝间。杜绢有点羞赧,但没挣扎,因为他说过,她必须习惯夫妻间的亲密。
「你和阿誉见过面了?」他问。
「对。」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他还是不跟家里联络?」
「对,他太任性,把公事一丢就跑掉。」
「他这样让你很忙吗?」
「忙坏了,我从美国带回来的那些人直喊吃不消,说继续下去,就要集体回美国,留我自己孤军奋斗。」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让阿誉任性这回。」
「为什么?」
「你知道天晴的故事吗……」接著,杜绢说了商天雨的故事,那个叫跳跳的小女生,眼睛看不见了,不急著找医师,却急著扮演蒋誉的青鸟,这样的女孩,蒋誉若不懂得把握,未免太笨。
这是她第一次担任嫂嫂角色,为小叔说话。
蒋昊点头。「这些事,我们不知道,我只知道阿誉在乎那个女孩。」
「他从不对任何人讨论自己的感情,他用很拙劣的方式去疼爱天雨,但我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
「不要再说下去了。」他突然阻止她。
「为什么?」
「我又要嫉妒了,没事你干么那么了解阿誉?」没办法,不是他幼稚,而是爱情催促他幼稚。
「我当了他三年秘书,没有人可以接受他的臭脸,只有我有本事忍受。」对於这点,她相当自豪。
「以後,你不要去忍受他的臭脸。」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嫂嫂,辈分比他大,只有你摆臭脸给他看的道理,没有他摆臭脸的资格。」
「对耶,我怎么没想到,我记住了,下次见到他,我会跟他提醒。」
她笑脸迎人,甜甜的笑,甜得像当年那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女生。
冷漠从她身上褪色,她一天天恢复白雪公主的清纯。是啊,这样的杜绢才是他认识的那个。
「阿绢,如果我打电话给阿荣婶,跟她要葡萄酒,她会不会给我?」
那次之後,他又陪她回家两趟,他帮她把树屋重新整建,杜绢才知道,他和爸爸一样,是盖树屋高手;他去给爸妈上香,对他们说千百次对不起,并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
阿荣伯还是给他摆脸色,连吃饭都不叫他,阿荣婶客客气气的,和他保持距离。舅舅、舅妈则对他好得多了,舅妈偷偷告诉她,「你知道为什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