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说:「吃东西这么快,对肠胃不好。」
「我的肠胃很好。」他对她微笑,笑得她一身鸡皮疙瘩。
「那医师开的胃药是给谁吃的?」她想也不想的反驳。
平常她才不会这么多事,但他的反常让她的胆子跟著膨胀。
「是……」
她接下他的话,「太忙的时候饿过头?」
蒋昊看她,没回答。
「真不晓得你赚那么多钱要做什么?不注重吃、不挑穿、不懂玩也不介意居住环境……」她叹气,忍不住唠叨。「要是把身体弄坏,赚那么多钱有什么意思?!」
他浓浓的眉头软化,她怪他变得更奇怪,她的唠叨竟让他觉得幸福。
「以後……我会吃慢一点。」
「随你,我只是提醒,不是干涉。」
「我知道,你……」他抬起手指靠近她,杜绢直觉闪开,他尴尬地放下手。「你的头发没吹乾,会感冒。」
他们是怎么了?今天是关怀日吗?她先叨念他的肠胃,他再关心她的头发。很不习惯……杜绢摇头皱眉。
蒋昊看著她的疑惑,忍不住笑了。
「你真的不打算回公司上班?」
他想慰留她?不必了,虽然和他合作已经慢慢上轨道。「对。」
「好,那我每个月多汇点钱到你的户头里。」
什么?他不是想慰留她?!一点点的不满在胸口,光看在她把之前秘书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得那么好的份上,就算她不想待下,好歹也要嘉勉几句,再要求她多考虑考虑才对。
他,无视於她的勤奋。
「为什么?」
「你没工作了,我养你是理所当然。」她是他的妻子,她为他做饭天经地义,他养她更是天经地义。
下午,蒋昊没回公司,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路之後,转回家里。
他一面走一面思考,想了阿凯的话,想了自己的心情,之後他决定他们的婚姻不再是演戏,他早该在十年前娶她,而不是让她一个人走过十个年头。
他欠她,不管是爱情或者其他。
「我有工作,是翻译,钱不多,但付贷款还够。」她拒绝被养。
「哦,那个贷款你不必付了,我会让人去把它付清。」
他哪根神经不对?杜绢不解的看他。
「你……」她欲言又止。
「我明天要到高雄出差,你想跟我去吗?」
「我已经离职了。」她提醒他。
他不对劲,非常非常不对。
「我知道,我只需要工作一天,我们可以多留两天,到处走走。」
「我……」
「如果你去过高雄的话,可以拒绝。」他抢在她前面说。
她顿了一下,「我没去过高雄,但是我并不想去。」
「为什么,怕我?如果你没有同意,我不会碰你。」
轰!杜绢的脸瞬间炸红。他们之间哪有碰不碰的问题,又不是真正的夫妻啊。「我没在怕你。」她嗫嚅道。
「那你就应该和我去。」
「为什么?」
「新婚夫妻不是应该如胶似漆?」他微微一笑,眉上挑,挑坏了她的心跳频率。
鼓起勇气,她把手贴上他的额头。蒋昊拉下她软软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笑说:「我没有发烧。」
「你被卡车撞到?」他的转变太大,大到她无法理解。
「没有。」
「你被下蛊?」
噗哧,他喷笑。「没有。」
「那……」她摇摇头。
「你想说什么?」
「这个推论很瞎。」
「说说看,我想听听有多瞎?」
「你被某个灵体附身。」说完,他和她同时笑出声。
瞬间,他仿佛看见多年前的女孩,看见她的调皮、她的可爱,和她那一大堆和花有关的故事。
「以後……如果你有空,在家里插点花吧。」
「你喜欢花?」杜绢讶异。她有插花习惯的,但他的房子太男性化,只是过客的她不敢自作主张。
「喜欢。」
「好,有空就插。」
深夜,蒋昊打开杜绢的房门,轻轻走到床边,在床头柜上放下八朵玫瑰。
八朵玫瑰的花语是「弥补」,从现在起,轮到他来弥补她,用爱情、用心思,他要好好爱上这个为他吃尽苦头的女生。
她吞过药了,睡得很沉。
他看著半开的药瓶、喝掉半杯的白开水。她很爱乾净,独独在吃药上面,从不把瓶子盖好。
为什么?因为她总是累到半死才上床,明明可以睡著的,偏又不相信自己能安稳入睡,非要吞安眠药才安心,安眠药是她的安慰剂,该想个办法替她戒了才行。
坐在床沿,他拂开她脸颊上的散发。
对不起。他在心底对她说话。你是个很好的女生,爱上你很轻易,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回馈你。
想起阿凯的话,他的心又痛了,那些话、那些事,他每想起一次,就痛一回的老故事。
「很苦吗?那个时候……我早该想到的,你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女生,若不是把你逼急了,怎么会口出恶言?」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滑过,丝滑的触感,勾动他一阵心悸。
「白雪公主不好当对不?善良、温柔、体贴要用对人,我不值得的,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他怎么舍得伤她,当时他在想些什么?天,他真恨自己。
他想著她一个人到妇产科拿小孩的惊惧,想她在雨里心碎的情景,想她是怎样咬牙撑过一个个接踵而来的磨难,两行清泪滑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怕了,以後都交给我,天塌下来我来撑,地垮了我来填,所有的苦难,都丢到我头上,记住,你以後半分苦都不准吃。」
他躺到她身边,手臂伸进她腰下,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他发誓、他赌咒,他要用未来五十年消除她身上所有的痛苦印记。
他在她颈边低喃,「不要记起来,过去的全数遗忘吧,从现在起,我来代替你的父亲,来替你制造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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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返家,阿凯就迫不及待敲开杜绢的房门,看见是他,杜绢吐长气。
他进房,她冲上前,钻进他怀里,瘦瘦的两只手臂圈住他的腰,她的恐惧终於找到支撑点。
「那么想我?」他微笑,拍拍她的背、亲吻她的发梢,他很开心,她仍然是他的小阿绢。
「很想、非常想、超级想。」
「那样……很好……」他开心,因为她的「很想、非常想、超级想」。
「阿凯,你一定要救我,我快死了。」
「有那么严重吗?」他捧起她的脸,笑问。
「是,非常严重。」
「好吧,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他正色问。
她深吸气,紧蹙的眉头锁起忧惧。「我怀孕了。」
一句话,青天霹雳,他被她吓得说不出话。
「你……怎么可能……」
「阿凯,求你帮我,你带我去台北,我必须找到阿昊,必须告诉他,我不能等到考完大学再见他,我要现在、马上、立刻见到他。」
「你不是说你和阿昊……」
「是是是,我说谎,我要保护我的爱情,我不想放弃阿昊,就算我明知道他爱的人是莹青姊也一样。」她在他身上置入「永远」,不能也不愿回头。
「阿绢,你到底明不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一相情愿?!」阿凯话说完,嘴角噙上苦笑。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也做不到?
「有志者事竟成,何况我有宝宝了,阿昊会接受我、爱上我的。」
「你要留下宝宝?」他提高音调,简直无法想像她的头脑里装了什么笨东西。
「为什么不?」宝宝是她和阿昊的连结,是他们爱情的保证书。
「当然不,阿绢,你脑袋不清楚!你才十八岁,应该做的是考上大学,而不是怀孕生子。听话,我偷偷带你去医院把问题解决掉,我保证,杜妈不会知道。」他抓住她的肩膀,努力说服她。
杜绢摇头,不敢置信地看著阿凯,推开他,满脸失望。「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你解决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条『生命』,他会哭、会叫、会伤心难过,他从有生命那天开始,就决定要跟著我。」
「你错了,我半点都不轻松,我知道他是一条生命,他有活下来的权利,但是和你的未来相比,我愿意当刽子手。」
阿凯把她捞回怀里,勾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自己,她必须认清事实,不能把希冀放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
「不,我要照顾他,我会努力让他过得很好。」
「如果蒋昊不要他呢?你有本事养活他?你连养活自己都不能。」
「阿昊不会的,他是有责任感的男人,而且他有很多钱,可以养得活我、也养得活孩子。」她坚决认定。
「就算他爱著别的女人,他也肯为你负责任?」门被打开,杜母凄然地望著女儿,痛苦抑郁。「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