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确实是好酒,入喉甘冽清润,毫无丰辣之感,在温软之中隐含风情无限,就像眼前的人儿,美丽妖娆又机灵巧诈。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滑落胸脯,婉蜒流入腹腰。
她美丽的大眼晶亮晶亮的,天真之中含着几分邪恶,右手勾出兰花指,从他的眼前往下滑,一直到他的裤腰之上。
「你要做什么?」沙哑的嗓音失了平日的清朗镇定,多了些压迫与性感。
「哎呀,美人,我能做什么呢?美好的东西便要拿出来给人瞧的不是吗?」盈盈浅笑中手下不忘勾动那条禁忌的腰带,「帮你宽衣解带啊。」
他被她「宽衣解带」四个字给震得差点儿被口水给呛到,这个女人,喝酒前后真是判若两人,行为荒诞不经到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
明明身为女子,所言所行却无一不是登徒子之行径,举止大胆到让身为男子的他都汗颜。
眼见腰带即将离身而去,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思考,运功想要挣开绑缚自己的衣带。
「客官,你们要的凤尾鱼来了——」
说书都没有这么巧,店小二送最后一道菜进来了。
于是,现场有两人怔住,剩下的那个旁若无人的继续忙自己的,一把扯下那条碍眼的青色腰带。
「出去!」殷武杰俊颜铁青,厉声朝店小二吼。
店小二马上回神,退出雅间,还体贴地掩上房门。
「明阳柳,你给我清醒一点!」暴怒的声音充满威胁的冲出口。
可惜,一脸嘻笑的人儿丝毫不为所动,拎起桌上的一坛酒,朝他兜头浇下。
「你——」他脑中的「理智」全数灰飞烟灭。
*
「咕噜……咕噜……」
在酒池中载浮载沉,也灌了满腹的酒水,让她难复清醒。
被逼得抓狂的殷武杰作出了跟五年前一样的选择,拎着她找到酒坊后院的酒池,像扔垃圾一样将她丢进了酒香扑鼻的大池中,让她好好洗个酒水浴。
换过乾净衣物的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酒池边,冷眼看着她咕噜咕噜的直灌酒。
如此性情,如此恶劣,如此妖媚,又如此可恶……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看着看着,他开始心惊,红晕渐渐自她的脸上褪去,她挣扎着爬出酒池,蹲在池边呕吐起来,一脸痛苦得不能再痛苦的表情。
心为之一揪,他疾步走到她的跟前,蹲下身询问,「你不要紧吧?」
她捂着嘴抬起头,似迷蒙又似清醒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吐,大有不把心肝脾胃吐出来就不罢休的气势。
眼见她吐个不停,吐到腹内只剩酸水还在乾呕,他的心越加的七上八下。他是不是做得过分了?怎么说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啊。
「扶我起来。」
虚弱而痛苦的轻语,重重的击入殷武杰的耳中。
他伸手扶起她,湿答答的衣物贴在她的身上,更显出她的孱弱,窗外吹入的夜风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帮我拉一下那条绳子。」她半倚在他怀中,似乎连说话都快耗去她全部的力气。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一条银白色的丝带。他扶着她一同过去,伸手拉了一下。
「你需要换一件衣服。」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发抖,他的眉头不由得微蹙。
「嗯。」全身无力的明阳柳索性把身体的重量都栘到他身上,阖起双眼不说话了。
殷武杰不解拉这绳子用意,可又不好在此时开口相询,因为她的脸色看起来实在苍白得惹人怜惜,又让人内疚。
第4章(2)
很快的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一个身材圆滚矮小的中年男子,简直像球一样的「滚」了进来。
若不是时机不适宜,心情也不对,殷武杰一定会笑出来。
「大小姐,真的是你啊!」
殷武杰微微一惊,却什么也没说,静观其变。
「刘胖子,」明阳柳试图站稳身子,但失败了,「帮我找件乾净的衣服来。」
「小的这就去。」刘胖子再次像球一样「滚」走,实在是脚短手短又胖得离谱,走得飞快时真的像一个滚动的圆球。
「我扶你到那边坐一下吧。」
「嗯。」
「酒醒了吗?」
「嗯。」
「不想讲话吗?」
「嗯。」
殷武杰打量着她,苍白的表情、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一双迷人的大眼,仿佛只是累极了,不想讲话而已。
「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
「嗯。」
「大小姐、大小姐,衣服来了。」
他还想继续说,又听到外头传来刘胖子喳呼的声音,遂闭上了嘴。
「这位公子,麻烦您跟小的到外面等好吗?」机灵的刘胖子替主子开了口。
「好。」殷武杰毫无异议的接受,毕竟男女有别。
直到两人都离开,房门也掩上,明阳柳这才缓缓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门板一会儿,然后拍了拍自己依然觉得有些恶心的胸口,慢慢的换起衣服。
原来是他……这该说是天意吗?
当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刘胖子难掩一脸的兴奋,「大小姐,您有五年没来品苑了呢,小的今天听到铃声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没想到真的是大小姐……」
手抚着额,明阳柳的声音仍显得有气无力,她淡淡吩咐,「帮我雇顶小轿,送我回府。」
「好,您不要紧吧?」临去前,刘胖子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道。
「死不了,快去吧。」身体不适的她并不想说太多废话,脸色已有些不耐。
刘胖子马上识时务地离开,看来今天大小姐的心情很不好,看刚才的情形跟五年前真是非常相似啊,不知道今晚之后,大小姐又有多久不会踏进品苑了。
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双脚仿佛踩在棉花团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虚晃,偏偏头脑却异常的清醒,让她的痛苦更觉清晰。
她讨厌这样,这样清醒的痛苦,还不如醉到人事不知来得舒服。
看她一张小脸快皱成一团,身子还晃晃悠悠一副随时要扑地的危险状,殷武杰乾脆伸手扶住她。「你真的没事吗?」
「你看我像没事吗?」她不答反问。
她看起来非常的不舒服,是否当年他甩袖离去之后,她也像今日一样的难受不已?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禁揪成一团。「对不起。」
「如果说句对不起就能使我不这么难受,你尽管说没关系。」平平淡淡的口吻,却透出无尽的怨怼。
「大小姐,轿子来了。」
殷武杰瞪了刘胖子一眼,怎么每次他想跟明阳柳进一步解释的时候,他就会冒冒失失的出现呢?简直像是故意一样。
刘胖子莫名其妙接收到一枚大白眼,不明所以的伸手搔了搔头。
*
酒后吹风,于是,明阳柳很不幸的染上风寒,卧床不起了。
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三夜,等到她勉强可以提起精神自己进食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消息——皇上没有恩准那道请罪摺子!
「女儿啊,快点好起来吧,要不咱们把婚事提前办一办,说不定一冲喜,你的病就好了。」
看着床前眉飞色舞、喜气满脸的父亲大人,明阳柳十分想抓起床头的一只瓷枕枉顾孝道的朝他砸过去。
她还在生病中好不好,爹竟然不顾她虚弱的身体,还来雪上加霜。
「皇上为什么不准?」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这个为父便不是很清楚了。」
「我要见殷武杰。」
「你在生病。」明学海言下之意就是不赞同。
「我一定要见到他。」她坚持道。
「你病得很重。」脸色苍白得仿佛抹上过量的水粉,总是晶亮有神的眼也黯淡不少,不过短短两天,他美丽动人的宝贝女儿就憔悴了,真让人心疼。
「爹——」她直直地瞪着父亲。
「你真这么坚持?」明学海无奈极了,见女儿虚弱却坚定的点头,他妥协了。
「好吧,我请他过府。」
「谢谢爹。」
送走了老爷,如春回来帮小姐重新垫了垫她身后的棉被,让她能够靠得舒服些。
「如春,帮我拿外衣过来。」
「小姐要起身?」如春大惊,「不可以小姐,你现在的身子很虚弱,不能起身的。」
「待会客人来,我总不能这样见人吧?」明阳柳微微勾了下唇角。
「呃……那,奴婢去拿外衣。」如春去取来件衣裳,边帮她更衣边问:「小姐,你真的要在房里见靖边将军?」
「他现在是你的未来姑爷。」淡漠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也是哦。」如春想想既然名分已定,也就不用大惊小怪了。
「我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小姐要化妆吗?」
「不必。」
「可是,小姐的脸色真的很差耶。」
她却露出一抹笑,「就是要差才好。」
如春闻言不解,脸色差有什么好?
知道她不懂,明阳柳也懒得解释,衣服换好后迳自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可也不知是不是精神实在太差,一不小心便睡了过去。
殷武杰进到房间来的时候,本在房里张罗收拾的如春这才发现小姐睡熟了,一时之间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家小姐睡沉了,将军能不能等她醒后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