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她又死守没有害天乐的理由,那么曹惮承有可能顺水推舟把罪往天喜身上扣,以他们问案草率的方式加上大房偏房不合的理由,天喜就翻不了身了。
最糟糕的是……她想这才是祁天昊先推她入狱的理由——避免祸及全家。
谋害皇亲的罪可不小,况且还是龙子,加上天乐当时又还没醒,难保曹惮承不会先斩后奏,把祁家人连坐抓去砍头,这样一来,对曹惮承来说很碍眼的祁天昊就能名正言顺的解决了,说到这……至少她无亲无戚,少了这层顾虑。
「这样妳可还恨他?」听她想明白了,佟忌仇问得有些急切。
她喃喃说着,「看来是我误解他了……」
金准之帮着说话,「就是说啊,妳应该不恨他了吧,他不是胆小怕事才推妳入狱,也想了办法救妳出来……」
碎念的声音,被一句简洁有力的话打断,「不,我恨他,我恨祁天昊。」她一字一句对着佟忌仇说。面具下的表情看不透,但声音听得出颤抖,「……为什么?」
她低下头,再次拿起笔,继续在信纸上写字,像对这问题一点都不在意,徐徐说:「因为他总是犯一样的毛病,总是不知道我在气他什么。」
「我不懂,紫衣……」
「你不需要懂,你又不是祁天昊,这是我跟他之间的问题,不需要对外人交代。」轻轻的、一口一口吹干墨迹,她将信纸折起,「城主,信写好了,对了,我希望往后城主能叫我小紫,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风紫衣了。」
将信纸留下,风紫衣站起身往门外走,「我想城主跟金少爷还有要事商量,我就不打扰了。」
「紫……小紫,妳不想知道祁……祁府跟朱雀城的现况吗?」佟忌仇沉沉的声音扬起。
「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从江小鱼那边听到的,加上今天听到的,她的拼图完整了。
他握紧拳,「那……」
「那祁天昊呢?妳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为何没有来找妳?」金准之插话。拜托,他们俩这种问法,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说清楚……虽然,他也搞不懂还有哪里不清楚,会让风紫衣恨祁天昊。
顿时,她笑了,一扫之前总像是埋有心事的沉郁脸色,又开始像飞扬张狂的「风紫衣」了。
「金少爷,你可听过一句话——『当局者迷』?所以,把一个谜团解开后,所有谜团都会消失,你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她说得神神秘秘,金准之也就听得懵懵懂懂,忍不住问出口,「妳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没有回话,一个欠身,她准备离开。
倒是佟忌仇开了口,「等等。」
从抽屉拿出一支雕工细致的莲花发簪,他走上前往她发上插,趁着手离开发簪的时候,轻抚过她的发。「这是……」摸着簪上的莲花,熟悉的样式,顿时让她心口有些沉重,声音透着酸涩。他语气不自在的解释。「因为妳最近表现很好,盐铺的营收大增,我在街口正好瞧见这簪子,就当奖赏妳的辛劳。」
沉默一会,她才开口,「以前我不喜欢绾头发,总嫌麻烦,要么披头散发,要么扎辫子。」
「那现在……」
「总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就会想起恼人的往事,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始终盯着他,想看透他面具下的表情,「对了,城主倒让我想起以前有人送过我一盒子发簪,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他一件事?」
他疑惑的问:「什么事?」
「我当年曾冒死捡回一支发簪,因为那是名师出产且是要送人的,并不是我喜欢莲花发簪,没想到他居然送了我一盒子。」虽然后来一盒子都去陪鱼池里的鱼了,不过那也是因为他总是不说清楚……
「如果妳不喜欢,就扔了吧。」佟忌仇顿了顿,最后涩声说道。
「我没说不喜欢。」看他要帮她拿下,她反倒将簪子更往发髻插实,「对了,城主跟祁天昊熟识是吧,下回你见到他的时候,记得告诉他簪子的事,就说他老是搞不清楚什么才是我要的。」
转过身,她跨过门坎,走没两步,又回头看着像是有些失神的佟忌仇一会,才犹豫着说出口,「城主,你好像瘦了。」
第4章(2)
佟忌仇一震,她这是关心他吗?但他未及问出口,她人已经走远了。
他想,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沉默,一阵颇长的沉默,忍不住率先开口的人是金准之。
「呃……很痛吧!要不要我替你上个药,但我好像没看过能擦心口的药,况且还刺得这么深……啧啧,她说恨啊!」他不是故意幸灾乐祸,但如果只有他一人情场不如意,他会孤单。
「滚开。」佟忌仇站在门坎前,一直到娇小的身影都走远了,才慢慢收回视线,走回书桌前。
「哎呀!你这是迁怒……况且又不是我愿意来,是你要我来的,难道你不想听我带回来的消息?」拜托,这一南一北的路程不近好吗,他可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才愿意两肋插刀。
「金准之,你觉得皮肉不痛不过瘾是吧!」
话才落,一枝毛笔插上金准之身后的窗棂,还削落对方几丝发,证明他现在心情有多糟。
「喂,你玩真的啊。」瞥了身后一眼,金准之吓出一身汗,毛笔的笔头是圆的,这要什么样的力道,才能让笔插进木头里?
拍拍胸口,幸好他闪得快,要不,这枝笔可就是往他的桃花眼上插了。
「我是不是玩真的,你可以试试看,我有一筒笔。」佟忌仇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说不说。对了,你的面具拿下来好不好,这里又没外人。」老对着一张假脸说话,怪不习惯的。
佟忌仇正要调整面具的手顿了一下,最后长指轻扣,银白色面具跟着滑下,落入掌心。面具下是一张棱角分明、极其好看的脸,眉若飞剑入鞘,眼眸深邃如潭,鼻若悬胆,只是唇瓣紧抿,看来颇难亲近。而这张脸的主人如果在朱雀城出现,人们也会喊他一声「城主」,但……是姓祁的城主!
「还是看你这张祁天昊的脸比较习惯。」他茶也喝得比较顺口,「不过我看你越扮越有心得,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还真猜不出佟忌仇就是祁天昊。」
「不用吹捧我,你不也是佟忌仇?」但金准之就不尽责多了,宁愿交换条件,在外替他奔波查事,也不愿意乖乖假扮佟忌仇。
不过两人会假扮佟忌仇,倒也是不得已的。
其实他、金准之跟佟忌仇很早就认识了,虽然他们各住不同城,但因为从小表现抢眼,同样是名声响亮的少年英豪,他十五岁上京那年,金准之跟佟忌仇也都上京受封,三人因此认识结交,发现彼此气味相投,算是童年玩伴。
不料,佟忌仇多年前让奸人所骗,跌落山谷,奇怪的是,始终找不到尸体,从此下落不明,音讯全无。佟夫人因此急出病来。最后抑郁而终、他跟金准之前来探望跟帮忙找人时、答应了终夫人临终前的嘱托、就是希望他暂时扮演佟忌仇、不要让玄武城落入他人手里、等找到他后再将城主之位交还、谁知他们就一直扮演至今。
因为他还有朱雀城跟地图的事得操心,便跟金准之商量两人同时扮演、为此,他们向外佯称佟忌仇跌落山谷时毁了容,故以面具遮掩。
两人原本和佟忌仇就是好友、知晓他的习惯与举止,再加上他的性子偏冷、原就孤僻少言、扮起来也没多大困难、只是为怕时间长了会有漏洞、两人故意限制府内下人的行动,让佟府的下人根本没机会接近主子,此事泄漏的机会便少了许多,再者、他们时常利用待在玄武城的晚上来回各地,顺便查找地图的事,因而设了宵禁。
但为了方便行事,他还是带来自己信任的下人——锺言飞,目前只有锺言飞知道这件事、由他帮忙掩饰可以省下很多事、也可以遮瞒他一直觉得是奸细的花城。
很幸运的,几年下来、虽说玄武城的居民对面具城主的事情多有揣测,但也无人发现真相。
「哎呀!别提了,要不是佟夫人临死前一再拜托,我才不揽下这桩苦差事。」金准之摇摇头,摆明了他多不喜欢这差事。他想,冷冰冰的佟忌仇大概也只有祁天昊演得像,有时候轮到他,他还会佯装病了,让锺言飞帮着遮瞒。
「不说这个,朱雀城现在的情况如何?」这才是他要他跑一趟的目的,事情也该有个结束。
「还能怎样,不就如你所料……说到这,你跟风紫衣还真合,你们俩除了彼此的事猜不透之外,有什么事不在你们预料之内?」金准之眉一皱,不晓得之前那句「当局者迷」是指这个吗?
啊——他想不透,这两人真会给他出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