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总管,你磨蹭什么?调个丫鬟需要用掉你多少时间?你不知道主子等着用膳吗?」冷硬的声音多有责怪。
风紫衣一见来人反倒松了口气,尽管锺言飞的表情语气都十分严厉,但比起笑里藏刀的花城,她宁可让锺言飞骂。
幸好这锺大总管职位比花城高,跟花城也不亲,与城主又好像有些交情,所以花城应该暂时找不了她们麻烦。
「哎呀!大总管,干么老板着脸呢,我不是正要带这两个丫鬟到厨房去了吗,一会儿就上菜了。」花城恢复笑脸,只是笑得有些僵,他心下正嘀咕着这死对头怎么才出去个几天就回来了。
「嗯,那还不去。」锺言飞的脸皮僵硬如山城的石头,动都没动一下,只是看向风紫衣的时候,多打量了一会。
「是是是,马上就去了。」花城还是笑呵呵地应答,接着转身招着手。「跟上来呀!妳们这两个丫头,动作快点,别惹咱们大总管发火。」
风紫衣拉着祁天喜跟着花城绕过回廊,她可以感觉经过锺言飞时,他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只是感觉不出恶意、她留了意,但没多说什么。
到厨房拿完膳食后,她们又跟着花城来到偏厅,听大娘们说过,佟忌仇生父早死,娘亲不久前也逝世,加上几脉单传,人丁单薄,没有娶亲的他,向来独来独往,也习惯一个人进食。
放着五菜一汤的托盘可比以前她握的笔、拿的账本重多了,再加上饭前酒和几碟甜点,害她端得摇摇晃晃,洒出不少汤汁,不过她还是比天喜好一点,那妮子还没跟上来呢。
风紫衣才正想着到了偏厅能松口气,不料一个不注意,前脚刚跨过门坎,后脚却忘了跟上,跟鎗一下,便往前倒去。
这下她死定了,非撞上一旁的柱子不可……钦?没事?
「妳似乎很崇拜我,每回见了我都要行这么大的礼。」听见温醇低厚、略带沙哑的嗓音,不用看到人,她也知道摔进谁的怀里了。面上一红,风紫衣挣扎着起身,故作若无其事般的平静,「城主,奴婢又失礼了。」
「失礼倒不至于,不过妳动不动就跌跤,看来是该找个大夫瞧瞧妳的脚。」话似取笑,但说到请大夫时,他的语气又极为认真。
「城主别开玩笑了,我的脚没问题。」她稍微转转脚踝,松了口气、幸好没拐着,看来这佟忌仇唐突归唐突,倒是当了她两次的贵人。
「也许……在阴寒之地待久了,寒气入体,伤了身也不一定。」
她眉一蹙,「城主,你说什么?」他声音太小,让她听不真切。
忽地,他笑了……嗯,应该说是她感觉到他在笑,照理说面具下的表情她看不到,但,她真觉得他笑了。
「总算轮妳知道这种感觉了。」他再度低喃一句,似感慨似取笑,有太多情绪在其中。
「城主?」只是佟忌仇还没回答她的问题,花城的声音便先响起,「小紫,妳要让城主替妳端盘子端多久?」
这时风紫衣才发现,原来除了自己让他扶住,托盘也让他托住了,她连忙推开他,顺手接过托盘,将盘上的菜肴一盘盘在桌上摆放整齐。
瞧见他在桌前坐下,她便照花城之前的吩咐,替佟忌仇布菜,伺候他用膳,一面听着花城碎念天喜动作太慢,一方面,她的视线又无法克制的落在做工精致的银白色面具上,似想看透面具下的脸。
她看得太出神了,等到手真的摸到冰冷的触感时,才发现自己真的伸手碰了面具。
「小紫,妳在干什么!」花城斥喝,急切的拍开她的手,一双眉紧紧揪起,甚为责怪。
风紫衣吃痛的缩手,看了佟忌仇一眼,他倒没生气,也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她要怎么解释。她愁眉苦脸,低着头对花城装可怜,「我……我的手抽筋,不听使唤。」
「抽筋?」花城一脸不信。
「是的,二总管,这是奴婢打小带来的病,问了无数大夫都说治不好,症状就是这样,手常会不由自主移动,我也管不住,要不是我是个姑娘家,之前恐怕就要因为唐突人家而上公堂了。」她整张脸都皱起,看起来颇为可怜,像是强忍着心里的难过又不得不假装坚强的模样,让人为之心软。
「啊!是这样啊……」花城犹豫着该不该责骂她,毕竟是人家从小就有的病症,总不好苛责太多,骂了怕被城主说他没同情心,对待下人太过不近人情,但他随即恢复了笑脸,「城主,这丫头手脚不伶俐,我先带她下去好了,再给城主换个懂事的丫鬟来。」
第2章(2)
忽地,佟忌仇开口了,平淡的说:「不用了。」
风紫衣偷偷瞪了他一眼,明明他的声音是没什么起伏的,但她就是能听出他的笑意,像是在笑她刚刚编的借口有多蹩脚。
花城恭敬的点头,「是的,那……」
「小紫,妳在里面吗?」也不等人回答,祁天喜从走廊上拐个弯就走进偏厅,看到风紫衣的时候笑开了,「哇,小紫,我终于找到妳了,我走好久喔。」风紫衣连忙上前接下她的托盘,替她将菜盘排上桌,一时忘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掌管祁家的风紫衣,忘了佟忌仇跟花城都还在厅上,便率先开了口。
「妳上哪遛达了?怎么这么久才来?妳不是就跟在我后面吗?」她真的会被天喜吓死,现在又不比在祁家有靠山靠着,若真把人搞丢了,她自己一个怎么找人。
照惯例,祁天喜低头认错,但嘴上仍不甘心的辩驳两句,「我看见蝴蝶飞就……就闪神了,一回神,你们就都不见了,我、我很辛苦的……沿途一见哪扇门开着,我就进去瞧瞧,这不是找到你们了吗?」
「蝴蝶?很好,往后妳除了不准看乞丐之外,连蝴蝶也不许看了!」
看小紫比他更会训丫鬃,还当着他的面训,花城有些不高兴了,马上脸色拉下,「妳们……」
不料,佟忌仇比他先开了口,「她们留下,花总管你去忙吧。」
「嘎?」训人的话收回,花城难掩讶异,只是才稍有迟疑,城主的脸色就冷了,他连忙出声告退,「那奴才先下去了。」花城屈着身,退着走出偏厅,临走前瞪了风紫衣跟祁天喜一眼,再起身,又是他的招牌笑脸。
当他离去后,厅里就只剩下两个站着的丫鬟,以及正在用膳的城主,蓦地,清晰可闻的腹鸣声突然响起,咕噜咕噜的声响让人想刻意忽视都很难,进食中的终忌仇停下箸,看向一脸尴尬跟面容桀然的丫鬟。
「妳们还没吃?」他声音里明显透着不悦。
没做过丫鬟的祁天喜一脸天真,十分认真的回答问题,「有啊,可我们是新来的,能分到的稀饭跟酱瓜都好少,小紫说不饿就都给我了,可我全吃光了还是很饿啊,真奇怪小紫怎么会不饿……」
「小喜——」风紫衣拚命眨眼睛、皱鼻子,阻止天喜说得太多,怕会惹佟忌仇不高兴。
可祁天喜不懂察言观色,兀自说得开心,并指着桌上的菜说道:「不晓得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吃鱼,你们这儿的鱼虾好少好少喔!每次午膳、晚膳我们都只能吃到一小片肉,菜也只有一点点,我和小紫都吃不饱。」抚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祁天喜两眼死命盯着色香味俱全的酱烧鲤鱼,风紫衣瞧她这样,心酸酸的,自责是自己不好,拖累天喜了。
「小喜,城主不爱听这话,妳仔细着伺候,回头我教训妳。」风紫衣状似恶狠狠的骂她,眼里却没有任何责备,只有心疼。
是她太自私了,天喜打小就黏她,才会什么都不想的跟她离开朱雀城,但她怎么能因为怕寂寞就留天喜下来、让天喜跟着她吃苦……她想,等赚了点钱就送天喜回朱雀城,祁府绝对有能力让天喜吃好穿好。
「谁说我不爱听来着,去拿两副碗筷,坐下来陪我吃。」佟忌仇的声音忽然有些瘠哑酸涩。
「陪你吃?」风紫衣难掩错愕。
祁天喜倒是没想太多,一听有好吃的,咚咚咚又跑了一趟厨房,这次不只没迷路,还很快就回来了,也不忘替紫衣拿了一副碗筷,不用人招呼,便拉着紫衣坐到桌前,欢天喜地的吃了起来。
「大家吃呀!等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她不忘替紫衣夹菜,连不熟的佟忌仇也顺便照顾了。风紫衣没法瞧见面具底下的怜惜神色,她迟疑地跟着吃饭,心里有股酸酸又甜甜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从前,在祁府像是一家人一样的生活,可惜,对面坐的不是她想当家人的人,她想当家人的人……却不愿意当她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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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紫衣环视了一周,下了评语——佟忌仇的书房跟他的人一样,神神秘秘得教人摸不着头绪,因为他的书房里几乎什么奇怪的书都有,不像一个人用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