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驼发出一声冷笑后,便被耶律烈一个反掌制伏在地上。
门口护卫在此时入内,将成驼拉至角落,以铁链脚镣加身。
“城主,要把他押到官衙里吗?”田管事上前问道。
“把他赶到隔壁城镇。他现在身无分文,在外头孤身一人,比死还惨。”耶律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大步转身走出房门。
突然间,他的眼前一阵天昏地暗,他瞪大眼,缓缓回头看向成驼。
成驼发出一声冷笑。“我活不下去,也要你到阴曹地府作陪!”
耶律烈应声而倒,壮硕身躯重重地摔到地面上。而他紧闭着眼,完全没感到任何一丝痛苦,因为他整个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傍晚时分,李若水总是要比平时更忙碌几分,因为她习惯亲自为耶律烈烹调晚膳。
正当她在竈房内为耶律烈整备餐食时,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几声大喊。
“夫人、夫人,城主昏倒了!”
李若水手里银箸落到地上,她转身便往外跑。
“夫人……”小环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城主呢?”她双唇颤抖地问道。
“已经回到房里了,夏大夫正在为他看诊。”
“怎么会突然昏倒?”
“听说是成驼砍了城主一刀。”
李若水一听,脸色更白了,她拎起裙摆,小跑步地往前直奔,头也不回地交代道:“立刻送热水及干净布巾到城主房里。”
田管事一看见她,立刻迎了上去。“夫人,城主昏迷,对外该如何说明?”
“让府内人不许声张此事。若有外人问起,便说是受了风寒。生意场应对之事,便请田管事先暂时取消,城内铺子巡视行程则烦请田管事代司其职,万事拜托了。”李若水诚挚地看着田管事,却是声未落地,整个人便已冲上长廊。
李若水跑进房里,一见到夏大夫的脸色,她后背一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她站到榻边一看,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耶律烈躺在床上,面无表情,脸色惨澹、双唇发白,宽厚额间冷汗点点。
“夏大夫,他怎么了?”她咬住唇,拿起手绢替耶律烈拭汗。
“中毒。”夏大夫取出一只白色药丸放到耶律烈唇边,又取出纯银长针飞快制住他手臂上几个穴道。
“中毒?”李若水双膝一软地坐上榻边。
“成驼砍他的那一刀上头有毒,幸好毒气尚未走至心脉。我这百草丸能除五成毒素,至于剩下的那五成毒。我怕囤积在血脉里一久,会造成他日后脏腑受损、吹不得风、晒不得热,变成半死半活药罐子。”夏大夫说道。
“找人跟成驼要解药了吗?”李若水回头看向刚入门的田管事。
“已经将成驼押回府,他说解药要换也成,但得把他身家都恢复,还要我们写个字据证明。”田管事说道。
“照办。”李若水说道。
“但城主若醒来……”
“如果没有解药,他醒来后也不会好。”李若水走到桌前,迅速地磨墨,执笔写下字据。“告诉成驼,若城主复原,他便一切无虞。若城主有了任何不测,他便会遭受到同等待遇。”
田管事领了字据离开后,李若水马上又奔回榻边。
“夏大夫,他如今状况……”
“若没解药,怕还要再昏迷上几天。醒来后,这臂膀应当也就该废了。”
李若水跪在榻边地上,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地用最虔敬的心跟上天祈求着耶律烈的平安。
只求他好好活着,其他都是身外物啊!
“夫人……”田管事疾冲而入,结结巴巴地说道:“成驼呈上此一药方,只是……只是……”
“快说。”李若水蓦地睁眼回头。
“他说……这药需得以城主最亲主人的血肉为药引,方能血气相通,去除毒性。”田管事将药方拿到夏大夫手边。
“荒谬!叫他来跟我对质,人血人肉入药,不过便是迂儒们装腔作势造成的谬误,何来血气相通之有……”
“我不能让他冒一丁点风险,我去找这味药,马上便回来。”李若水急得无心听完夏大夫的话,挥手让小环跟在她身后,飞快地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找?都跟你说那只是成驼……”夏大夫话未说完,李若水已经不见踪影。他只好赶忙再为耶律烈取针、扎针,也就不再多话。
不久后,婢女小环红着眼眶、双手颤抖地捧进一只瓷碗。
“这是药引。”小环说道。
田管事别开头,连看瓷碗一眼都不忍心。
“这药哪儿取来的?”夏大夫皱眉问道。
“夫人一回房,就拿刀使劲朝自己的腿——刺下去……她说……爷那一刀是替她挨的,所以……”小环想到当时情景,仍不住地颤抖着。
“都说她平时聪明,怎么这时就成了傻子!”夏大夫气得破口大骂。
“可那是夫人的心意,万一解药真缺了这一味,夫人和城主都会遗憾终生……”田管事说道。
夏大夫一边咒一边命人拿来小灶,将瓷碗里血肉与成驼拿来的解药放在小锅里一同滚了一回之后,再用汤匙一匙一匙地喂进耶律烈的嘴里。
才喂了半碗,耶律烈便申吟了一声。
夏大夫立刻握住他的手脉,舒缓了眉。“这解药是真的,他的气血开始舒缓了,毒气也渐渐退散。你们注意他的情况,继续把这碗药给喂完。之后把我开的药方一日熬成三碗,让他喝下,四、五日内吐完毒液后便会清醒。”
“谢谢老天……”拖着脚步走到门边的李若水,一听到这话,整个人便跪倒在地,腿上血伤沭目惊心地湿了衣裙、染了一地鲜红。
“夫人!”小环和田管事连忙上前扶起面无血色的她。
夏大夫则是抓起一把止血药草,摇头叹气地走向李若水。
这世间儿女情爱,总归便是一个傻字哪!
第8章(2)
日间,暖阳普照,耶律烈房内却仍烧着暖炭,烘着几味舒筋郁血青草。
耶律烈躺在罗汉榻里,身后垫着几个月牙枕子,榻边围起一道秋香色纱帘,将榻里情况全映得朦朦胧胧。
李若水坐在他身边,扳开他的口,一汤匙一汤匙地喂着他喝汤药。
昏迷了三天的他,除了偶尔发出几声含糊的低吼及呕吐毒液之外,始终不曾清醒。
她喂入的半数汤药全都溢出他唇边,可她仍然极有耐心地重复着。
秋香色纱帘之外,小环看着夫人,忍不住脱口问道:“夫人,要不要小环帮忙……”
“不用了,他不会喜欢人家看到他这模样的。”李若水举起衣袖拭去他唇边药汁,“你把热水搬进来,趁着现在人都不在场,我替他擦擦身子。”
小环离开之后,屋内便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作响声,还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你啊,若不是平素太霸道、事事得理不饶人,怎会老被人袭击呢?躺了三天,连眼皮都没掀一下,这样你满意了吧。”
李若水敲了下他的前额,见他仍然毫无表情地躺在原地,她倾身将脸颊偎在他仍刚硬却太过冰冷的臂膀上。
“不是很爱朝我大吼大叫吗?怎么不快点醒来跟我及成驼理论一番呢?”李若水的话没得到回应,外头却传来一声呼唤。
“夫人,董王爷偕同郡主来访。”田管事在门外唤道,声音极其严肃。
李若水皱起眉,知道田管事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之人,如今又怎么会任由人擅闯入府呢?
“城主现下仍在休息之间,不便接客。”她说。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阻挡本王!”
李若水听到长鞭啸声及田管事的一声闷哼之后,心里约莫有了底。
到耶律府里撒野,简直欺人太甚!
“王爷位高权重,自然不会仗势欺人,硬要闯入打扰城主安眠。”李若水瞪着房门,双目似火,嘴里却是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道。
“好利的一张嘴,你就是那个李若水吧!外头如今传闻城主被‘身边人”给毒害了,我当然得来瞧瞧城主是否真的已遭毒手。”董王爷脸色一沉,肚子一圈肥肉气得一颤一颤地。
“夫人待城主极为专一,只有可能帮他挡毒,绝不可能下毒害人。”田管事连忙解释道。
“给我开门!”董王爷举起长鞭,又要出手时,房门突然由内打开——
“李若水见过王爷、郡主。”
李若水忍住腿间痛苦,轻轻屈膝,扬眸看向董王爷。
董王爷一看这女子,心里不禁一怔。
女子杏脸明眸本就好姿容,气质仪容却更胜容貌一筹。只是发鬓微乱,额上染着轻汗,显然正在操持事务,即便说她是王妃之辈,也不至让人起疑。
“城主呢?”董王爷问道。
“城主刚喝完药,如今正在安睡中。”李若水望了田管事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眼色后,她低眸而下,掩去眸里愤怒。
造反了吗?门口卫士是做什么用的!耶律府里岂可任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用等到耶律烈严惩人,她待会儿便要给那些卫士一些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