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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2)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馥容问她。

  「上回是二十幅,这回应该是二十一幅呀!」禀贞回头,因为慌乱,有些没头地说:「可为什么我把新画放进去后,却还是二十幅!」

  馥容明白了。「先别慌,把画全都拿出来,仔细再数一遍。」

  「好!」禀贞照办。

  如是仔细数去,最后画卷还是缺了一幅。

  「怎么会这样呢!」禀贞想不透,另一方面想到丢了画,她不免焦急。「小姐,这箱柜里的画,好像真的少了一幅!」

  馥容上前查看。「妳确定该是二十一幅吗?」

  「是,我不但记得数目,而且还写字条登记了。」禀贞点头,非常肯定。「每回放妥了画轴之后,为免遗忘,我便会写一张小字条,登记画轴的数目,小姐您瞧,这张字条便是上回我放在箱柜里的,上头明明写着:箱内有二十幅画。」

  馥容不必看那张纸条也明白,禀贞做事一向小心,不会犯错。

  「把画轴打开,让我瞧一瞧,我便知丢了哪一幅画。」

  「是。」禀贞将画轴自箱柜内取出,一一打开。

  馥容细细瞧去,最后她能肯定,丢的是一幅金汉久为她画的肖像图。

  「小姐,您知道丢的是哪幅画了吗?」禀贞问。

  馥容点头。「我知道。」

  「那么,是哪一幅画呢?」

  「是我的画像。」

  「小姐的画像?」禀贞有些惊恐。「怎么会丢了小姐的画像呢?」

  「有人到过我屋里吗?」

  「噢,对了,约莫十日前,夫人曾经到过您的屋里。」

  「额娘?」馥容不解:「额娘应该只是找我,不会动我的箱柜。」

  「是呀……」禀贞也感到疑惑。

  「不打紧,我去问问额娘,也许有答案。」她说,同时转身。

  「小姐,」禀贞忽然唤住她,神色焦急。「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告诉您,老爷正在等您呢!」

  「阿玛?」

  「是,老爷派家人来传话,要小姐一回府,立刻到书房去见老爷。」

  馥容略略沉吟,过后回答:「好,我知道了。」

  她随即离开闺房,往她阿玛的书房而去。

  自授命为理藩院侍郎后,这是兆臣第一次来到东北蔘场。

  留真陪伴着兆臣,双双骑马驰骋在东北的大草原上——

  「律——」

  马儿停在一处断崖边,留真立即跳下马,奔至断崖边缘探看底下幽深的湖水,然后回头脸上满是喜悦之情。「如何?这处风景堪称人间绝境,我没有诓你吧!」

  兆臣笑了笑,跟着跃下马背。「山明水秀,景色确实怡人。」牵着马,他走向崖边,与留真并肩站着。

  「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里吗?」留真回头对他说。

  「带我来欣赏绝妙的风景。」他笑答。

  「不仅如此,」留真难掩兴奋之情。「现在,皇上已授命你为理藩院侍郎,你的雄心与抱负,都将有所开展,正如这大片山水,大开大阔,前程一片光明。」

  「妳对我也太有信心了。现在该说是责任更大,压力越沉,前程是否光明,还言之过早。」

  「只要尽其在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这不过是你升官晋爵的开始而已。」

  兆臣忽然沉默,但笑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呢?」留真问。

  「升官晋爵不是结果,只是责任的开始。天下粮仓,我食君米禄,应当夙夜匪懈报效朝廷。古人云: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我虽不全然相信命运,但也不至于妄自尊大,不懂得益谦亏盈的道理。」

  留真看着他的眼神,除了仰慕,还有热情。「是我说错了!你只要记得,我是衷心祝福兆臣哥此番为官,相信你必有作为,这样就可以了。」

  「先谢谢妳了。」兆臣笑。

  留真收起笑容,突然含蓄起来,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如今皇上已授命,王爷与福晋应该也为你的成就感到高兴,接下来,他们应该就要开始担心你的婚期了。」

  兆臣看她一眼,抿嘴微笑。「额娘确实已经开始关心我的婚事。」他从容自在地回答。

  「真的?」留真语调兴奋,她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实话实说。

  「对。」他点头。

  「那么——」

  「额娘已为我物色一名出色的女子,快的话,这趟我回京后就要正式提亲了。」

  一听到这里,留真的脸色都变了。「你、你说要回京提亲?」

  「是。」他看着她回答,眼神很坚定。

  「那么,」留真神色不安。「那女子,她、她住在京城吗?」她虽然焦虑,但又不愿放弃,继续试探。

  「是,她是翰林院掌院,英珠大学士的闺女,馥容·佟佳。」

  因为太过于震惊,留真呆住了。

  「听到这个消息,妳不恭喜我,为我高兴吗?」他问她,眼色深沉。

  留真用力喘了一口气,胸口都痛起来了。「我,」她哽咽地说:「我确实应该恭喜你,兆臣哥,恭喜你,祝你……祝你幸福。」

  「谢谢。」兆臣抿嘴,对她微笑。

  留真却掐紧了拳头,直到坚硬的指甲,深深地戳进掌心肉里。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失去控制,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见到亭亭玉立的女儿,老翰林英珠便不自觉笑了出来。

  「坐,坐下再说。」

  「是。」馥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阿玛没记错的话,妳今年已经二十了?」英珠打开话匣子,先问女儿。

  「是。」

  「是阿玛的错,没早一点为妳物色亲家,稍不留意,就令妳年华虚度了。」

  「阿玛,您别这么说。」馥容告诉父亲。「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方式,如果阿玛不讨厌女儿,女儿愿意一辈子都不嫁,留在这里陪伴阿玛与额娘。」

  「我这做阿玛的可不能这么自私,再说,妳额娘也不会同意。」英珠摇头。「实话说,就算妳愿意,阿玛跟妳额娘也不想留妳。」

  「阿玛?」

  「别急,」英珠笑。「阿玛的意思是,阿玛跟妳额娘不仅想要女儿,还想要孙子孙女,这样妳明白阿玛的意思了?」

  馥容屏息。

  她有预感,今日阿玛把她叫到书房,将有重要的话要告诉自己。

  「妳屋里有一幅肖像画,妳额娘在屋里的箱柜里找到它,之后把它交给我了。」

  「原来,」馥容点头。「那幅画原来真的是额娘拿走了。」

  「那幅画,是妳自己画的吗?」英珠问。

  「不,是老师画的。」

  英珠点点头。「画得很好。不过,往后妳就不必再到画室学画了。」

  「虽然女儿也正好有这个意思,不过女儿想问阿玛,为什么会突然叫女儿不必再到画室学画?」

  英珠看了女儿一眼。「今日,我把妳叫到书房来,最重要的话还没对妳说。」

  「是。」

  「那幅画我请人送到了礼亲王府,福晋看了妳的画像,十分喜欢,已经把妳的画像交给了大阿哥。」

  「礼亲王府?」馥容想了一下。「礼亲王府的大阿哥,是那位刚被皇上授命为理藩院侍郎的大贝勒兆臣吗?」

  暇余,英珠也会提及朝中之事,馥容不久前才听到翰林提及此人,直夸他人品贵重,深得皇上欢心。

  「正是他。」英珠道:「去年礼亲王做寿,我在礼亲王府见过大阿哥一面,我见他不仅性格沉稳,而且相貌堂堂、进退得体,实在十分难得。」

  「阿玛,您的意思是要告诉女儿,您想要大阿哥做您的女婿?」她直言道破阿玛心底的话。

  英珠笑了,他故意问女儿:「馥容,妳是女孩儿家,提及此事,怎么没有露出半点儿害羞喜悦的颜色呢?」

  馥容吁了一口气,淡淡地对她阿玛说:「如果我那么做,我便不是您的女儿馥容了。」

  英珠闻言不疑反笑。「这话又怎么说?妳倒是要好好解释。」

  「我是翰林的女儿,不是娇弱的格格,也不是京城内富商巨贾的千金。虽然女儿家听闻喜事应当矜持,得知婚讯有期应当高兴,但是女儿自小读书,知道女子嫁人后不比身在娘家,再也做不得女儿梦、识不了女儿情,那是实际、忙碌、茶米油盐里打滚过来的生活,岂能比得上在阿玛额娘怀里,有亲爹亲娘疼爱,这样快活?」瞅了阿玛一眼,她幽幽地往下说:「现在,女儿得知阿玛有意令女儿出阁,自然只有忧心,何喜之有呢?」

  英珠侧首专心倾听,却不评论。

  「再者,女儿出嫁,便要从夫,丈夫是好是坏,全凭老天爷定夺,这是完全没有把握的事,女儿倘若不忧心,难道还该高兴吗?」

  「妳说的,全都不错。」英珠同意。「不过,妳一个小女子,思想太前进,思虑太清明,知道否?妳也令妳阿玛忧心啊!」

  馥容笑了。「总是阿玛最了女儿的性情。」

  英珠摇头苦笑。「妳以为我为何将妳留迟至今日,不令妳在十六、七岁便出阁?」

  「女儿以为,是阿玛与额娘舍不得女儿,所以不令女儿早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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