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只是——
“老板娘,我要的爆炒龙虾尾好了没?桌上的菜都快吃光了,你要是再不上,我们就不要了!”一个汉子手中挥着竹筷对厨房催促。
“噢!就来就来!”
她回神,抬手抹去额上的汗,右手俐落地挥着铁勺,左手持锅柄,向上一提,满锅香喷喷、油亮亮的大龙虾尾在半空中漂亮地甩了一圈,一个不落地重新回到锅里。
盛玉袖唇边绽开笑,很满意自己日渐精湛的厨艺。
铁勺在盐、糖、蒜、姜、醋盘上熟练飞舞,然后她又一抬手,将拌料倒进锅中,再撒上油绿的香葱,香味立刻爆开,充塞味蕾,让闻者忍不住食指大动。
最后,她熟练的装盘,转身就要把刚出炉的菜送给客人。
“玉袖,我来吧。”盛玉袖的叔叔盛金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中。
他是个身材瘦小的老头,早年丧妻,膝下又无子,现在年龄大了,身骨也常常闹病,盛玉袖见他老来无依,遂主动肩负起照顾的责任。
“二叔,你怎么起来了?”她赶紧拦住他,“我来就可以,你前两天染上风寒,身子才刚好些,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盛金财咳了两声。“这怎么行,店里只有你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啊!”
放下手中的菜,她说什么也不想让身体虚弱的叔叔帮忙。“二叔,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盛玉袖故意嘟起嘴,推着叔叔出厨房。“你就别管了,我是谁啊?我可是盛玉袖!天下哪有难得倒我盛玉袖的事?”
盛金财笑了,又咳嗽几声。“瞧你这丫头……”
“好了好了,你就快去休息吧。”她一个劲儿地猛催。
“好好好——”盛金财没办法,只得往外走,不过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玉袖啊,你总是一个人忙也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找个男人来帮忙吧。”
闻言,盛玉袖脸顿时一红。“二叔,你在说什么啊……”找个男人来帮忙,是想让她嫁人吗?
一想到这种事,她就很不好意思,别看她平时大剌剌的,一想到这些女儿家的羞人事,她可是比别的姑娘家都来得敏感害臊。
盛金财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促狭地眨了眨眼。“你这丫头,二叔可没说是要给你找丈夫噢!”
“哎呀!”捂住红得快媲美爆竹的脸蛋,她不依地直嚷。“二叔,人家什么时候说要找丈夫了”
“好好,二叔不说,不说了。”他笑着摆摆手。“不过店里忙成这样,我身子不好,帮不了你,你弟妹又小,还是花点钱买个跑堂的伙计吧。”
盛玉袖这才明白叔叔的意思。可店里才刚刚开始赚些钱,她不想浪费在不必要的支出上,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啊!
“你就是铁打的筋骨,也是凡胎,万一你倒下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怎么办?”盛金财继续劝说。
唉,这其实也是她心中的隐忧,只是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没有生病的权利,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咬咬牙,她点头。“二叔,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嗯,那就好。”
“那我先去忙了。”盛玉袖怕客人等得不耐烦,火速抓起那盘爆虾尾便匆忙地出了厨房。
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转身后,盛金财瞬间阴沉的脸色。
双同城,是南方的一个小镇,常年湿热,这里的夏天酷暑难忍,但到了秋冬,天气却极其怡人。
因为气候原因,这里物产富饶,是南方水路与陆路的重要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在少数,也算是个热闹发达的城镇。
每逢初一、十五,小镇最有名的清禅寺前就会有盛大的庙会,周边三四条长街可是人来人往的杂市,卖什么东西的都有。
只是双同城有个不好的风气,就是很多大户沉浸于房中淫术,玩腻了美艳的花娘,居然开始寻求刺激,包养俊俏的小官,所以城中做此类生意的牙贩甚多,至于年老色衰、染上重病的过气小官,都会被集中到市区的某隐密处,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转手卖掉。
这隐密地本来就是违法的,凡是被牙贩骗来的妇女、孩童、壮丁、妓女,也都在这里进行交易。
今儿个天气极好,终于狠下心来决定买个男奴当帮手的盛玉袖,自己驾着一辆小驴车来到这里。
跳下驴车,她把小毛驴拴在奴隶市场不远处的柱子上,拍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大眼开始向四周梭巡。
偌大的广场被分成好几个部份,也分属不同的牙贩,有的牙贩用铁栅依墙搭建成类似监狱一样的囚地,有的只简单用木栅把场地圈起来,更有的甚至索性在地上打下几根手腕粗的铁杵,铁杵上连着长长的锁链,另一头就是圆圆的铁圈,看来,是要圈在奴隶脖子上用的。
现在广场上稀稀落落地只有几个人在打扫,每个摊子都有一两个伙夫在干活。
她嘀咕一声,“好像来早了,就先去周围转转吧。”
第1章(2)
不消片刻,她便来到热闹的市集。
路过清禅寺的时候,她本打算一走而过的,但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红着脸蛋,停住脚步,踌躇半晌,终于决定进去拜一下。
买了香火,虔诚地对着主庙里的大佛磕拜,小嘴里念念有词。“佛祖啊,什么时候能让玉袖找到自己的男人呢?我不要他有钱,也不要他好看,只要他能疼我、爱我就可以了”
“噗哧!”周围的几个小姐和大娘一听她讲出这么直接的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盛玉袖不好意思地看看周围,把又长又粗的黑辫往身后一甩,快速起身,把香往炉里一插,便活似身后有鬼在追的迈开小脚飞速遁逃。
“咦?不过一个时辰就这么多人了?”出了门,盛玉袖有些讶异不远处的奴隶市场已挤满了不少人。
只见人贩子把自家奴隶拉到各自的场地,每摊前都围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出价竞标的。
她好不容易挤进人堆里,面前是两家牙贩,像在打擂台似的,一声比一声喊得高。“大伙快来看噢,这小官可是当年红极一时的花楼魁首,虽然染了点病,可绝对不妨碍爷们寻欢。”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被推到众人面前,身上的衣服倏地被牙贩撕裂,如雪般的肌肤透着莹润,引得人群中鼓噪声不止。
“来来来,来噢!”另一家牙贩敲着响锣,吸引众人的注意。“这边的可都是好货,瞧这结实的身子骨。”牙贩示意手下拉拉勾住奴隶锁骨的细铁索。“我们都已经处理好了,这些奴隶绝对是最听话的,主子们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快来快来啊,保证便宜啊!”
一听到如此诱人的条件,盛玉袖奋不顾身地立即向前冲。“抱歉抱歉,让一下,让一下!”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她伸手巴住木栅,一双大眼在十几个男奴身上来回打量。
“老板,那个,那个多少钱?”盛玉袖大声问。
“四十两!”牙贩见有客人,眉眼马上笑开。
有点贵,没关系,旁边那个瘦一些的应该会便宜一点。
“那……那个咧?”
“噢,这个啊?”牙贩指向另一个男奴,看见盛玉袖点点头,便伸出手指,比了个“五”。
她大喜。“五两?”
牙贩却摇头。“不,是五十两。”
“嗄?这么贵?凭什么啊”她不服气地叉腰问。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个男人虽然身子不好,但有个好头脑,读过些书,会拨算盘也能记帐,要是买了他,绝对能做个好管家!”牙贩竖起大拇指,拚命夸自家的“货物”。
另一家牙贩眼见旁边的对手可能要开市了,自己却连一个奴隶都没卖出去,也急了,大声问:“姑娘,你要男丁是不?小的这里多得是,这个便宜!”他丢个眼色给手下,立即有人把一个衣衫褴褛的瘦长男人丢过来。他一脚踩在男人身上,可男人丝毫没反应,看样子,是不省人事了。
“这个姑娘若要,我五两银子就卖!”
“五两”盛玉袖大大动心了,脑袋里开始飞速盘算起来。
躺在地上的男人一脸乌黑,披头散发,衣服破成一缕一缕的布条,脏污的肌肤上随处可见青紫的伤口,最糟糕的是,他右腹处还有一道非常深的刀伤,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伤处已经开始化脓。
要是买下这个男人,可能要花上一笔医药费才能把他治好,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今儿个被她买走,夜里就死了,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沾上一身晦气。
但是——
五两银子可是太太太太便宜了呀!治好了他,他就能扫地、擦桌、打水、劈柴,她平白有个听话的伙计可使了。
就算退一万步说吧,他真的撑不过去,她也就丢了五两银子,就当丢了条养了十年的狗吧,养了十年的大肥狗差不多就是这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