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盛玉袖瞥见他额头上的汗,起身去打湿了一条乾净的布巾递到他面前。“你擦擦汗吧,谢谢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送过来。”
宽哥黑黑的脸蛋蓦地变得好红。“哪、哪里,是我应该做的。”他颤抖着手从她手中接过布巾。“谢谢。”
盛玉袖甜爽一笑。“没什么啦。”然后低头继续做事。
宽哥一愣,呆呆盯着她的嘴角,那抹笑花彷佛还在她的唇边未曾散去,他的心顿时剧烈跳动起来。
她……她真好看!
“盛玉袖,外面的桌椅擦好了!”
宽哥尚来自失神中还魂,一道黑呼呼的影子就当头袭来,他傻傻伸出手,接住一块又脏又臭的抹布。
玄靳斜看他一跟,冷哼。
不过就是一个傻蛋,要样貌没样貌,要身高也差他一截,瞧那痴呆的表情,肚子里肯定也没装过多少墨水,穿得又穷酸,自然没他宝亲王身份尊贵,这个人,拿什么跟他十三爷比,竟敢随便勾搭他的女人?!
玄靳气得不行,视线恶狠狠她对上盛玉袖。
还有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守妇道,大庭广众之下,跟个粗野长工眉来眼去,是怎么回事?明明有这么优秀的他了,还要胡乱招蜂引蝶,她眼睛是瞎了吗?这种又丑又穷又没品味的男人,能跟他玄靳比吗?!
他瞪得双眸都快冒出火来了,盛玉袖也不遑多让,猛地站起身,右手擦腰,一指狠狠戳向他的肩窝。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那么脏的东西扔到宽哥脸上?!”
宽哥?叫得那么亲热干什么?玄靳哼一声,撇过脸。“外面的桌椅擦完了,客人也伺候好了。”
她又狠戳了一下他,口气依旧凶巴巴。“别想给我打岔!我要你道歉!”
玄靳心头立刻生起一把炽烈的怒火,他转过头,斩钉截铁地低吼,“休想!”
宽哥有些不好意思,怯懦地拉拉盛玉袖的袖子。“盛姑娘,没、没事啦……”
“不行!”她想也不想地回答,像是打算跟玄靳僵持到底似的,伸起小脸,对上他的下巴。“你给我跟宽哥道歉!”
“不想就是不想!”随即脚跟一旋,负气走出厨房,向后院行去。
见状,盛玉袖气坏了,跟上两步,气呼呼地大声对他的背影喊,“你这个没有札貌的坏家伙!中午不准吃饭!”
玄靳头也不回,扔下两个字。“随便!”
宽哥吓得不敢说一个字,觉得好像是自己引起两人之间的大战,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早知道就不要贪图跟盛姑娘这片刻的相处,求供货的老板让他来送货了。
“盛、盛姑娘……”
他微弱的声音唤回了盛玉袖的理智,她转回身,刚刚还气呼呼的小脸立刻变为风和日丽,可是只有她自己晓得这个笑有多勉强。
“对不起啊,宽哥,是我不好,把下人都宠坏了。”
那个讨厌鬼还是第一次不受食物威胁呢,看来是气得不轻,可他到底在发什磨神经,就因为她要他道歉吗?
“噢、噢、没什么。”他连连摆手。
“宽哥真好。”蹲下身,她甩开脑中所想,不想再想那个让她不断变得奇怪的男人,于是端着一张甜笑的小脸,她招呼道;“算了,别理那个臭男人了,我们继续吧。”
宽哥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她,蹲下身子继续帮她干活,但在干活的过程中,却不停地偷看盛玉袖,宽宽的大嘴始终笑咧着。
双同城的夜晚总是来得较晚,当夕阳落下最后一抹余晖,家家户户华灯初上,月牙儿斜上天空,怡人微凉的风轻拂脸颊,其中畅意,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
玄靳嘴中叼着草根,修长的身子随意斜卧在大树粗壮的枝干上,单手枕在脑后,一条长腿曲起,另一条腿大刺刺地搁在一根树枝上,如此美景凉风,却吹不散他心头怨气。
“噗!”把嘴中的草根吐出来,肚子早就从中午叫到晚上,他却不想理会,虽说那笨女人煮的东西确实是人间少有的美味,可那家伙对着那个“宽哥”不停傻笑的画面实在是太刺眼,让他的郁卒心情到现在都无法平复。
“咕噜噜……”他瞪了一眼肚子。“叫什么叫?不过就饿了两顿而已,我还在生气!别想让我回去找吃的!”
“咕噜噜……”
他再瞪,过了半晌——
“算了,十三爷我这么尊贵的身子,可不能在这种地方窝一夜,回去睡觉!”
说着,就要跳下树。
“亮亮,亮亮,我也要去!”
两个小家伙突然现身在小树林里,只见明明追在妹妹屁股后面不停唤着。
玄靳立刻将伸出的脚缩回来。
被哥哥叫住的亮亮手里捧着一堆衣物,很无奈地转回身。
“不可以啦,姐姐会骂,你是男孩子!”
明明噘起小嘴,小声咕哝,“人家也想玩水嘛!”然后声音忍不住渐渐大起来。“以前你把姐姐最心爱的梳子摔断了我都没说,还有啊,你偷偷穿姐姐的新衣,还偷擦姐姐的胭脂,还有……”
“停停停!好啦好啦,让你跟啦!”亮亮很嫌弃地睇了哥哥一眼。
“就只会用这些东西来威胁我。”
“嘿嘿。”明明很谄媚地笑着。
“不过,你只可以偷偷玩喔,被大姐发现,你就死定了。”亮亮警告哥哥。
“噢!”明明搔搔头,傻呼呼地应声。
两个小孩于是手拉着手,向小树林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行去。
玄靳皱眉,有些好奇,可转念一想,心头蓦然生起一阵怒火。
那个笨蛋女人!
低咒一声,他矫捷的身影从树上一闪而下,朝两个小孩子身影消失的地方,轻步追了上去。
第6章
皎洁月夜,垂叶掩映的隐密河畔,蓦然水声激响,一个女子破水而出,既长又黑的发,经过水的洗礼,映射着月的光华,在如光水波上拖曳成华丽的黑缎。
盛玉袖咯咯笑出声,用小手抚掉脸上多馀的水渍,然后向上顺着黑发,把盖住前额的湿发拨回耳后。
一个月中,她总是会找这么一天,到这处隐密的地方泅水,放松一下时时紧绷的心情,抒发郁结的闷气。
中午午膳时段客人不少,她叫明明和亮亮去找进宝,可怎么都没找到,她忙得分身乏术,二叔又因为出城去探访友人,她只好让弟妹先充当跑堂。
好不容易忙完了,她这才发现宽哥自动留下来帮忙,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便做了一顿很丰盛的午膳回馈他,只是几个人等进宝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出现,她恼怒之下,就要大家动筷,不必理会那个小心眼又特别会耍脾气的奴隶。
她还因为特别生气,把所有的菜都吃光光,就算是吃不下,还是全部塞进了肚子里,哪怕是一点点渣滓,也不想留给那个讨厌的男人。
想到这个,盛玉袖不禁轻笑了起来。
“唉,我怎么跟进宝一样了?真像个小孩!”换了个姿势,她平仰的看着缀满星星的夜空,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好美噢……”
话说回来,那个臭进宝到底躲哪里去了?有这么会生气吗?从中午一直气到晚上,晚饭也没等到他,虽然有些担心,但她才不想让那个大牌男奴看出来,所以故意来游水,才不想知道他有没有回去,午膳、晚膳都是怎么打发的呢!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机警地藏身到一块大岩石后,河畔的灌木将这处掩盖住,即使有心寻找也不易发现。
“大姐——”亮亮很小声地叫着。“是我,我把换洗衣物拿来了。”
盛玉袖探出头来看了看,才从岩石后面出来,接过衣服,但才刚套上二件薄长衫,就觉得不对劲了。
“明明!你在那里对不对?给我滚出来!”
一阵轻响后,明明委屈的从树丛后现身。
盛玉袖的目光再射向妹妹,就见亮亮低着小脑袋,小手猛摇。
“大姐,不关我的事啦,是明明自己非要跟来的……”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盛玉袖目露凶光。
“哇啊,亮亮,大姐要打我们屁股,快跑!”明明突然大叫,迅速冲到妹妹身边,拉起她的小手就要“亡命天涯”。
盛玉袖自然是跟在后面追,可也是被弟妹挑起了嬉闹的兴致,故意追着他们玩的。
追跑中,明明还不忘要戏水的想法,故意沿着河畔跑,猛踩水,溅了亮亮一身,她尖叫着,也开始拚命回踩。
“你们给我站住!”后面跟着的盛玉袖大笑着扯开喉咙喝令。
“哇啊啊!”
赶到的玄靳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她包得其实还算严密,里胸半长裙仅微微露出纤细颈项,可白色的外衫因为沾到水气,黏在皮肤上,她如缎的长长湿发则随着奔跑的动作披散列背上,光裸的秀气小脚故意放慢速度奔跑,装模作样地挥舞着双臂追赶着弟妹。
她美得像下凡的月下仙子!
那一刻,玄靳彻彻底底被震撼住了,忘了天地、忘了自己、忘了闷气,忘了要大骂这小女人不懂机警,忘了……忘了一切的一切,只知道他——绝、对、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