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吧。
如果亲爹亲娘奶娘都说是,一般人也会认为就是了。
何况府中见过小姐的人其实不多,知道小姐容貌的人也不可能去上官家,因此基本上不会有拆穿危机。
于是就这样,她跟张嬷嬷回到小姐房间,穿上她给小姐缝制的大红喜服,盖上喜帕,权充小姐拜了祖先,上了花轿,当起了顶包的上官少夫人。
*
冗长的喜宴终于结束。
上官武玥带着三分醉意走到了新楼——奶奶为了他成亲,另外盖的院子。
其实没那个必要,不过自从他定亲后,奶奶、姨奶奶、姑姑、大娘、二娘跟亲娘都陷入无比的亢奋,为了给她们找点事情做,他于是提出新院的要求,上官家的女人们这下可高兴了,理所当然的大忙特忙,买东买西。
对上官武玥来说,能看从小疼爱自己的长辈们高高兴兴,也就够了。
走入小院子,今早陪嫁过来的奶娘连忙对他一揖,“姑爷。”
旁边几个新买的丫头就要替他打开新房的门,他摆了摆手,给了喜钱,让她们都下去。
推开贴着喜字的大门,一眼看到桌上的红烛以及合卺酒。
他的新娘子就坐在床沿。
何芍药,今年十八岁,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过他很清楚,那些都不是重点,两家联姻纯粹是商业利益。
一旦结成亲家,何家绣坊可以便宜买进上官家的生丝,而何家就这么一个千金,将来绣坊势必会成为江南丝湖庄的产业。
所以,虽然两人只见过彼此的画像,如今却成了夫妻。
上官武玥对何芍药并无太多要求,只希望她能孝顺婆婆们以及上面两位太婆,还有,快点生下孩子。
上官家产业虽大,但实在太冷清了。
如果能有几个小孩儿,长辈们都会很高兴。
反手阖上门,明显见到床上的小人影动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僵硬。
在紧张吗?
上官武玥发现,随着他脚步声愈来愈接近她,她的肩膀就会往内缩一点,看起来极为紧张。
紧张是好事,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新娘子是个没神经的人。
轻咳一声,缓缓揭开喜帕,一张白皙的小脸映入他的眼帘。
一双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虽然跟画像上的人一点都不像,但大致说来,还算不错。
只是,有一点稚气未脱。
明明是十八岁,看起来却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被他盯着看,床上的小人儿突然红了脸,低下头,模样看起来十分无措。
还……挺有趣的。
明明是大家闺秀,怎么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似——不过老实说,比起稳重的名门千金,眼前这只慌乱的小白兔,好像比较得他的眼缘。
第1章(2)
“娘子。”
花开忍不住心里怦怦跳,娘、娘子欸……
这男人叫她娘子……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什么,她比小姐小了三岁,希望他别发现她其实才刚及笄。
花开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原来张嬷嬷说的对,真人跟画像是两回事,他比画像更好看。
双眉飞扬,眼睛炯炯有神。
她的夫君……
想起张嬷嬷刚才在她耳边的闺房教学……
上官武玥扶起她,“喝合卺酒了。”
喝了合卺酒,小娘子脸上红晕更盛。
他发现她虽然不是什么倾城美女,但神色之间有一份温顺,感觉颇讨喜。
放下酒盏,正欲解开她的喜服,小娘子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请……请等一下。”
他停下手,等她将话说完。
只见他的小娘子让他坐在椅子上,对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揖,跪下,额叩首。
“夫君。”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行大礼,但也大概猜得出是请求丈夫多多照顾之意。
江南没这等习俗,也许是北方出身的何夫人传袭的吧。
女子自古以夫为天,丈夫好,命便好,丈夫不好,也只能忍耐,他想到自己的大姊,虽然嫁给大户人家,但那少爷不争气,天天流连青楼,知书达礼没用,孝顺公婆也没用,善良无法得到丈夫喜爱,要不是顾忌着上官家的财势,只怕早被休了。
上官武玥伸手将她扶起,见她小脸上一片忐忑不安,温言道:“放心吧,我不爱赌,也不去青楼,酒楼偶尔会去,跟一个唱曲的姑娘很熟,不过只是朋友,每隔几日会与友人湖上饮酒猜令,不过绝不会彻夜不归。”
这话当然不尽详实,只是他既然是她的丈夫,又大了她足足七岁,安抚安抚她也是应该的。
说完,小娘子第一次笑了。
然后他发现,他的小娘子笑起来……还挺美的。
*
“花开,昨晚怎么样?”张嬷嬷一边替她梳头,一边小声问:“顺不顺利?”
昨晚……
花开一阵脸红。
怎么说啊,不能说顺利,也不能说不顺利,总之,她就照张嬷嬷说的,以忍耐及顺从为最高指导原则,直到任务完成。
见小丫头涨红脸,张嬷嬷心中大概也有底了,笑,“我就说,别那么紧张,看看镜子,我给你梳的头,好看吧。”
铜镜里的自己,的确梳了漂亮的发式,但花开却高兴不大起来。
因为根据上官家的规矩,陪嫁的老妈子或者丫头,就住在新院的外房,服侍新嫁娘,待一旬之后就得回去,以后新娘就是上官家的人。
张嬷嬷只能再跟她作伴九日。
十日后,新嫁娘方能出新院,到时,再次祭祖,再次奉茶,没了喜帕,让长辈家人看看新娘子的模样……
然后过日子。
虽然从此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可是……
“叹什么气?”
“张嬷嬷你觉得,小姐现在跟汪大哥到哪里了?”
“这我怎么知道。”
“你都没有听说什么吗?”
张嬷嬷一脸好笑,“丫头,我昨天可是一路陪着你嫁过来的,你张嬷嬷我可没通天眼,别说芍药小姐跟那忘恩负义的小子,我连城北的老爷夫人都看不到。”
“张嬷嬷,别这样说汪大哥,他是真心喜欢小姐的。”
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功能大概就跟小姐的尾巴一样,走到哪跟到哪。
汪大哥刚来府里是不识字的,后来喜欢上小姐,为了想配上小姐,他很努力习字,下工后还帮账房先生打杂买东西,就是因为账房先生答应教他写字。
从小姐的名字、自己的名字,慢慢的,认何府院落的名字、染坊的跟色牌……
只可惜,身份悬殊。
“汪大哥人真的很好,连账房先生都常常夸奖他。”
“说你傻还真傻。”张嬷嬷伸手在她身上拧了一把,“小姐是老爷夫人唯一的女儿,将来整个何家的财产都要给她的,账房中百万两银子,谁不真心喜欢?那姓汪的小子要不是看准了这点,你以为他那么大胆敢带小姐私奔?”
花开被拧了一把,不敢再帮汪大哥说好话,只能陪笑,“张嬷嬷,别生气啦。”
张嬷嬷“哼”的一声,“我才没生气。”
明明就有——但这种忤逆的话,她当然是不敢说的。
张嬷嬷是小姐的奶娘,地位崇高无比,连小姐都被修理过,拧人手法炉火纯青,永远有办法让人很痛,但又不会留下瘀痕。
就像现在,腰上被捏的那一下,正热热辣辣的痛着。
花开其实还有很多问题,例如,找到小姐了要怎么办,府里的人都以为小姐嫁了,总不能又说回来了吧。
江南丝湖庄跟何家绣坊的联姻是为了各取好处,问题是她是赝品,也因此丝湖庄虽然会卖便宜的生丝给何家,但何家并不会把生意慢慢移交给上官武玥啊,到时候上官家问起来,又该怎么说?
还有,小姐这次这样有决心,说不定也早生米煮成熟饭,但老爷夫人肯定无法接受这碗熟饭的,那……啊啊啊啊啊……噢,痛。
花开揉着另一侧的腰眼,“张嬷嬷,怎么又捏我?”
“你眉头都皱到可以夹死蚊子了,哪个新娘子像你一样。”张嬷嬷拍拍她,“花开,以后这里就你一个人,你要多注意,小心些,你的身份就是何芍药,要做跟何芍药身份相配的事情。”
花开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让你代替小姐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虽然我昨天拍胸脯说绝对不会被发现,但老实说,被发现是迟早——”
“张嬷嬷……”
“别急,你听我说,小姐是金枝玉叶,从小连洗脸水都没自己端过,她过不了苦日子的,不用去找,过个一、两年,带的钱花完,自己就会回来了,人回到府里,消息自然就会传出,那怎么办?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直接带进上官家,说明事实,姑爷是生意人,权衡轻重,会理解的。”
张嬷嬷顿了顿,脸上出现一点同情的神色,“你呢,就好好侍奉太婆跟几位婆婆们,听话些、孝顺些,我想老夫人跟姑爷也不会亏待你,虽然闲言闲语一定有,忍忍也就过了。”
花开懂她的意思。
待小姐回来,“上官夫人”的名号自然就归回小姐,而她,就是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