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一僵的藏玺玺有丝不自在。「我们非亲非故,你对我好有什么企图?」
「需要企图才能对别人好吗?」他不以为然,不太温柔地搓搓她的短发。
「别人我是不敢下断言,但你……」她偏头避开他的抚触。「绝不是好人。」
「好人?」他像是嫌弃地拧起鼻。「别把好字广泛使用,好的另一半是坏,而且藏在好字里头。」
「你是指自己面恶心善,虚张声势的纸扎老虎……喔!应该说狮子才是。」吃素的狮子呵!她该向谁赞扬神迹。
根据种种传说,他是狂妄自大、任性无礼的反传统奉行者,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独来独往爱把知识者踩在脚底,鄙视他们迂腐的道德感,视人于无物。
成立珠宝公司,创建新地标鸿狮百货公司,秉持着赚钱为上的宗旨,他坦言凡以利益为主的商品都可在此买到,怕贵就别掏出信用卡;人人都有销金卡,也就是百货公司特发的专用卡,只要年消费在一百万以上,购买高档货品有第一优先的权利。
因为有些进口产品限量发行,在即将上市前会有专员上门通知,依其意愿保留或售出,成果不恶,博得不少富商、贵妇的喜爱,不用出门和一堆「平民」挤。
「不,我有一颗黑心,专吃人肉。」他威恫地扬起冷笑,随即转身坐回病床旁的沙发椅。
「好吧!就算你的心很黑,我几时能回家?还有我的工作……」她有两天没回报社绕绕了,不晓得会不会被登报作废。
「我帮妳辞了。」他说得轻松,一点都不觉得抱歉,而且自负。
「什么?你帮我辞了……」咦!等等,镇定些,别自曝马脚。「辞了哪个工作?」
他眉毛一扬。「妳不只一个工作,除了送牛奶?」
好佳在,她及时打住没泄口风。「我做人勤奋嘛!努力工作才有前途。」
「去辞了。」口气强硬的秦狮冷着脸命令,他绝不允许她再工作。
「辞……喂!秦先生,你未免太霸道了吧!我不工作你养我呀?」她随口说说不带真意。
没料到他当真了,顺着一应,「好。」
「好」字一出口,两人都大受震惊,表情皆有些怪怪的,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相对无语地各做各的事,就是无所事事。
藏玺玺佯睡,心下惴惴难安,为了一篇报导把自己赔进去太不值得,她得想法子远离这地雷区。
而秦狮倏地起身往浴室走去,旋开水龙头以冷水拍面,冷却不该有的欲念,在那四目相望的一刻,他只想推倒她一逞兽欲。
但他不能,她只是个辛劳工作的小女孩,他甚至还不清楚她的真实年纪,怕问出自己的卑劣,居然渴望少女稚嫩的身躯!
他是个胆小鬼,而且是个浑蛋。
望着镜中的反影,他低声地笑了起来,有何不可呢?外界给他的评语不曾友善过,他何必为了一点点困恼去担心外人的眼光?
他就是他,狷狂无度,自我轻慢的秦狮子,统领万兽的王者,饮血吞肉是动物的本能,神都无法挡!
「秦狮,我要打电话回家。」
闻言,他走了出来。
「我记得妳说过妳独居,妳要打给录音机吗?」他还是把手机交给她,因为电话早被他拔掉了。
记忆真好。她不快地咧嘴一嗤。「我总有邻居和朋友吧!我不希望在警方的失踪人口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父死母再嫁,妳一个人不寂寞吗?」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有不幸的童年,独自一人生活。
「先生,你在刊O二O四色情电话呀!寂寞不会找人作伴。」她享受孤独。
当初母亲千方百计地要她去马来西亚,软硬兼施地逼迫她去住两个月,结果她受不了人太多的窒息感,趁大伙去参加宴会时佯病,连夜买了机票回来。
事后她整整被骂了一年,而她那个爱妻如命的继父以为她不接受他复杂的大家庭,还专程搭机来台向她道歉,并一再表示他太爱她母亲了,所以请她原谅他的自私,不能把母亲还给她。
她听完之后笑得快痴了,继父却被她的反应吓傻了,手足无措地腼着脸,不了解十五岁的少女心里在想什么。
经过沟通后他才失望地回国,把她要独立自主的消息带回马来西亚,掀起不算小的风波,母亲气得差点要断绝她的经济支持。
好在有个富有的继父,在离台前为她存进一笔不算少的生活金,让她不虞匮乏地念完大学。
从那时候起,她就一人独居到现在,习惯了自得其乐,不愿旁人来打扰她爱静的生活品质,四方的空间都是她的天下,品茗、裸行都成,没人会来约束。
「妳有男朋友?」他第一个念头是男伴,时下年轻人盛行同居。
她扬扬手拨了几个号码。「别开玩笑了,我的工作忙得要死,哪来时间让男朋友介入。」
「忙着赚钱?」他的表情由绷紧到微笑,变化之快叫人傻眼。
「当然不……喂?打工妹,我现在在医院……没事,受了点伤……我要妳帮我拿几件衣服过来,还有提款卡放哪清楚吧!领个五千过来,记得换零钱当工钱……」
她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语意含糊要对方代为请假,还有关掉家里的电源别浪费,前后不到五分钟就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邻有打工妹,万事不用愁。
「你不满意我买给妳的衣服?」打工妹,挺有趣的「行业」。
「华而不实,贵得让人心疼,你能想象我穿着三宅一生的华服去跑……呃!送牛奶吗?」她本来想说跑新闻。
他没听出她话中的转折点,自动收纳送牛奶一项。「妳以后不用送牛奶了。」
「你帮我辞了嘛!大老板。」反正她只送一个礼拜,用户是十二名,全在「联合女子出租大厦」,她花了一千块雇用打工妹挨户去送,免费赠饮。
「另外一个也辞了,妳不需要工作。」他有的是钱。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敢再开玩笑地说要他养她。
「为什么?我不是说好要负责妳以后的开销。」他不接受不可能。
「我几时说好了?当米虫不是我的志愿。」她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
「我不想妳那么辛苦,小小年纪就让生活重担压扁妳。」不知好歹的丫头。
激动的藏玺玺用另一只未上三角巾的手挥掉热水瓶。「你是我的谁呀!我妈都管不了,你算老几?」
「我是撞伤妳的人,我有义务照顾妳。」他说的借口连自己都不能信服。
「是喔!你干脆把我撞死好了,买块地葬了不就省事多了。」是她倒霉,哪里不站去站他家门口。
「妳……」
一道开朗的笑声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当头插了进来。「嗨!两位,要拆房子吗?」
两人一回头,同时发出怒吼声。
「滚开──」
「我要出院。」
※ ※ ※
笑声,有令人愤怒,也有令人心情愉快,譬如此刻银铃般的轻笑声。
年轻、美丽、充满向阳的朝气,一眼就让人感到无比亲切的动人女孩,正发挥她特有的邻家妹妹魅力,央求安全人员叔叔们准她夹带男人进病房。
男人左一句神爱世人,右一句信上帝得永生,夜市买的银十字架派上用场,要他们相信牧师绝对无害,未了一句阿门终得以放行,一切就像在军事重地接受盘查似的慎重,没办法,记者无孔不入,有着蟑螂打不死的精神。
一进门,两人先是愣了一下以为走错病房,因为只看到一位正在敷脸的男孩,直到「他」开口。
「请原谅我不能以真面目见你们,因为事关机密。」自嘲的藏玺玺比了个坐的手势。
「哇!玺玺姊,妳怎么舍得剪掉一头如云的长发?妳失恋了呀!」好可惜哦!拿来卖多好。
活泼、开朗的宋怜怜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可怜自己少赚了一笔。
「欠揍呀!打工妹,我的衣服呢?」谁规定失恋才准剪发,她是应工作所需。
剪的时候心在滴血呀!可是没办法,她的采访对象刚好讨厌女人,她只好为新闻牺牲了。
宋怜怜拎起包包展示内容物。「四套日常服及内衣裤和卫生棉,我连胸贴都带来了。」
杵在一旁的胖男人尴尬极了,转身看向窗外。
「白痴,妳带胸贴来干么,是不是想A一包去卖?」打工妹想钱想疯了。
「嘻嘻嘻!知我者玺玺姊,妳这种胸贴很少见,好用又不黏乳……」她才一说到乳字,就有人发出轻咳声。
「妳们聊归聊,请尊重我的隐私权。」这两个女孩不当他是男人吗?
女人私密用不着说给他听。
「乳头是人体器官之一,阿胖哥哥别想入非非嘛!」宋怜怜大方地朝他一笑。
「食色性也,谁叫我是男人。」他无辜地一摆手,不打扰女人间的谈话。
看看这间病房的装潢算是惊人,五星级饭店都不一定有这样的享受,电视、冰箱、音响和超大屏幕放影机,旁边还有一台能上线的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