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况且波罗国的肉豆蔻也不差。」她抬起脸,一双明眸清澈极了。「我还等着孟大哥回来。」
「没错。」他拿指头按了按她小巧的鼻子,微笑道:「将来市面上会有不同产地的香料,因为有了竞争,价格不会太贵,老百姓可以各取所需,当然,另一方面朝廷要防止垄断情事……」
他住了口,只是痴痴地凝望她。
烛光下,她脸蛋晕染出嫣红的色泽,一张小嘴也是红润润地如新鲜樱桃,身上则是散发洗浴过后的香芷清香,彷若是诱人的催情香氛。
良辰美景,温香软玉,谈论硬梆梆的商务和国事实在太过杀风景。
「怎么不说了?我还在听。」她望向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机。」
他收紧双臂,寻着了她香软的唇瓣,做他最想做的事。
深深的探索,密密的交缠,拥抱的人儿更贴近了彼此,布满屋内的香草叶静静地散发出它们交错缠绵的芳香。
叩,叩。更杀风景的敲门声出现了。
「匀珑?」她先挣开了他绵密不绝的亲吻,喘了一口气。
「什么事?」他勉强转头向门,沉着气问道。
「爷,」门外说话的是潘武。「白芷镇上传来消息,高朋客栈掌柜一家四口和伊莎贝拉小姐染了瘟毒,老百姓十分恐慌,正找了衙门的人打算封了客栈。」
*
暗夜灰沉,灯笼闪烁着明灭不定的火光,平日高朋满座的高朋客栈前空无一人,一条绳索系在两根门柱上,聊胜于无,但即使不拉这条绳索,也无人敢靠近客栈大门口。
穆匀珑被挡在客栈的对街,瞧了这景象,皱起了眉头。
「里头还有什么人?」他问道。
「回爷的话,」潘武已经掌握现场状况。「里头就掌柜一家,有夫妻和两个女儿,还有费南多、狄雅哥和伊莎贝拉;另外,包山海和他的随从已经避到客栈东厢,没听说他们有人发病。至于其它住宿客人,听到消息,全部连夜跑掉了。」
「若真是瘟毒,他们跑掉也会造成危险。」穆匀珑眉头深锁。「有去找回来吗?」
「知县没有处理,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你再派人问问附近百姓,看有无任何可疑的情形发生。」
「爷,不知道伊莎贝拉怎么了?」一起过来的郁相思担忧地问道。
「大夫怎么说的?」穆匀珑又问。
「属下请他过来。」潘武走向一个站得远远的中年男人。
或许是听到瘟毒的消息,成天聚集看红毛人的老百姓早巳一哄而散,留在客栈附近的只有十来个人,还有两个板着死鱼脸孔执守勤务的衙役。
「瘟毒!的确是瘟毒。」大夫走过来,一脸紧张,语气急躁不安。「你们是什么人?我看完病,也开药了,我要回家去。」
「你怎能如此肯定?」穆匀珑问道。
「病人上吐下泻,肚痛,发高烧,全身无力,这就是瘟毒啊。」
「很多病症都有这些症状,不一定是瘟毒。」
「一定是。」大夫十分肯定。「红毛人从海外来,身上必然带有中原所没有的瘟毒。傍晚先是红毛女发病,再来就是服侍红毛女的掌柜女儿,然后是掌柜夫妻。包老板的手下没人亲近红毛女,自然无人发病。」
「那我怎么没发病?」郁相思问道。「今早伊莎贝拉亲了我的脸。」
「吓吓!」大夫登时连退三步,一根指头抖呀抖地,指着郁相思,惊恐地道:「就是你跟她亲嘴啊?你你你……」
「是亲脸。这是伊西邦人打招呼的方式。」郁相思轻抚脸颊,望向穆匀珑,神情变得忧虑。「若要得病,我现在也病了;也许我没病,可我怕爷你……」
「不会有事的。」穆匀珑握住了她的手。
「呜,我要回去了。」大夫又是倒退十步,回头道:「我再叫人送香茸过来,姑娘就煮了喝吧。」
「是他。」随后赶来的元归见到逃走的大夫,不禁大摇其头。「陈大夫只会看小病,若镇上百姓有了大病,还得到巴州找高明的大夫。」
「白芷镇只有这个大夫?」穆匀珑也看得出大夫诊治太过草率,更无尽力治病的医者之心;他转念之间,便唤来一名贴身侍卫。「颜陵,你拿腰牌前往巴州见知府唐瑞,告诉他说我在这里,要他找来巴州最好的大夫,越多越好,尽快!不得耽误。」
「是。」颜陵得令,立即离去。
「田大爷认识唐知府?」元归好惊讶,这香料商人竟请得动唐瑞。
「这个时候,就得找地方大员。」穆匀珑依然神色凝重。
「呜……呜呜啊……」客栈里头传来模糊不清的呜咽哭声。
「有人在哭?」郁相思一颗心早就提了起来,快步走到绳索前,张望一下,问了两名看守的衙役。「请问一下,客栈里头有谁照顾病人?」
「没有。」
「不是说他们发烧无力,没人照顾怎成?」
「那你去照顾啊!」衙役很不客气地回嘴。
「是谁要你们封了客栈?」穆匀珑走了过来,质问道:「这里的衙门知县是谁?怎么封了客栈,人就跑掉了,也不想办法照顾病人?」
「不都找大夫来了?」衙役接了苦差事,还是没好气。
「有人帮他们煎药吗?」郁相思仍忧心地问道。
「哼。」衙役懒得回答了。
「去找你们大人过来!」穆匀珑动怒了。
「爷,我要进去。」郁相思拉了他的袖子。
「相思!」他定睛看她,所有的怒气顿时消失在那对澄澈的眸子里。
「我从小出入满福哥他家的药铺,也会调香药,对于药理稍懂两三分……」她试图解释道。
「这不一样,他们得的可能是瘴疠重病,万一过到你身上……」
「里头的人是生病了,但大夫心存偏见,我不认为这是瘟毒。再说,不管是什么病,总得有人去照顾他们。」郁相思望向空荡荡的街道。「恐怕没人愿意进去,包山海那自私的个性,躲都来不及了,况且里头有四个女子,让我进去照顾她们最适合了。」
「相思,我不许。」头一回,他严厉地拒绝她。
「爷!」她定下心,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想要伸手安抚他,却还是收了回来,抵在裙边。「你才感谢我交了一个伊西邦国的朋友,既然朋友有难,怎能置之不理?」
「你这是涉险!」他急切地道。
「你已经请唐知府找大夫了,再怎么迟,明天早上就会有大夫过来,到时我再让大夫瞧瞧好了。」她低下头,绞了绞手指头,又抬头笑道:「更何况若我真的染病了,我还是得避开爷你身边……」
「我不许你进去!我出重金另外找人,总有人愿意进去。」他不理会她的避开,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我们在外面掌握情况就成。」
「爷,我当伊莎贝拉是朋友。」她温言道:「她一个姑娘来到这里,生了病,没人理她,一定很难受的;他爹和狄雅哥两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得来她呢?而且,她爹一直害怕我们的疠病,恐怕这会儿也以为是我们过病给他们。包山海不敢理会,庸医没治好,衙门又挡着不让他们离开,怕是会造更深的误解了,那岂不坏了爷早先让他们知难而退、从此两国和好平等贸易的初哀吗?」
「唉!」穆匀珑长叹一声。
在这个当儿,她竞能鉅细靡遗地说出一套道理说服他,而且说的不仅仅是朋友之情,还能一跃而出,顺带展望到天下大局。
他是娶了一个何等聪慧灵巧的女子啊。
「我既是你身边的人,我进去也可以让费南多安心,他会明白,你不当他们是敌人,而是他们的朋友。」
「唉!」仍又叹了一声。
她见他老是叹气;心底感到些许不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是这么顾虑她,她却偏要惹恼他。
她只是怀抱着一个心愿,希望他少些操烦,少些忧虑,少些皱纹。
「如果爷你觉得我迕逆了你,等事情过了,我自己回去青檀镇……」
「唉,相思,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又是摇头叹气,逸出疼宠的柔笑。「我大概能了解,阿甘兄不得不让你去云顶关的心情了。」
「爷?」
「拜托你了。」他郑重地道。
「好!」她绽开微笑。「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元老爷,你有办法找两个人进来帮我的忙吗?」
「郁姑娘如此情义,老朽佩服。」元归抱拳道:「我这就回去找人过来帮忙。」
「工钱就算我家爷的了。对了,那个大夫只开香茸是不够的,我想暂时用调和脾胃、安定症状的香药,要准备藿香、白芷、桔梗、紫苏、陈皮、甘草……哎,我记不得了,元老爷?」
「我去翻医书。」元归点头道:「百草庄什么都没有,就香草、药草最多,我即刻送过来。」
「麻烦元老爷先煎一帖药给我家爷喝,他是万金之躯,千万不能染病的,您一定要看他喝下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