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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麟不禁微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玉印。我知道你其实可以选择不说的。”

  “或许是因为玉印很久没有看到陛下的笑容了。”

  第4章(2)

  麒麟笑着站起来,视线梭巡着左近,找到了另一个总是随时跟在她身旁的人。

  “史官,刚刚朕与掌玺官的话,可以不要记下来吗?”她不希望后人质疑玉印身为掌玺官的公正性。

  掌史的史官是一名面貌清秀的少女,她的回答并不令麒麟意外。

  “请陛下恕罪,微臣不能不记。”掌史官负责记录帝王的言行和起居,留下史料,以作为未来史馆修史之用。

  麒麟忍不住嗟叹。“想必你的史册上一定记满了朕登基以来的糗事,那可是拿来编撰《皇朝见闻录》的最佳材料啊。”

  “启禀陛下,《皇朝见闻录》是民间野史,文人加油添醋之作不足以采信,无法与正规的国史相提并论。”

  换句话说,那本《皇朝见闻录》根本只是道听途说的民间传闻罢了。

  可麒麟却爱极了那样的传闻。她露出遗憾的表情。“想必你是一定不会让朕看你手头上那本记载了朕所有言行的史册吧?”

  皇朝的史官群与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国家的史官一样,对自己掌有的记史工作十分看重,对史料的收藏也都神秘兮兮。

  掌史的少女官员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这不大公平,不是吗?”麒麟抱怨。“朕提供材料让你记录,但却不能检视自己的历史。”就算她记忆力再好,也记不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件事啊。

  “这就是您是陛下,而臣是史官的原因啊。”大家各司其职。

  “丽正,你不过比朕长上几岁,可别学太傅说话。”

  “太傅是臣崇敬的对象,还请陛下恕罪。”

  “也是……朝中群臣哪个人不崇敬他呢……”麒麟再度一叹。

  “如果陛下想看有关您的民间传言,听闻那听雪楼已经在为《皇朝见闻录》编撰新册。”

  麒麟忍不住低呼出声。这新册,她等好久啦。第三册只记载到父皇的事绩,自第四册起,想必将开始以她宋麒麟为蓝本。好想看!只不知道从编写完成到出版,还要等多久?

  “你想民间文人会怎么传写朕?”真是令人迫不及待啊。

  名唤丽正的少女史官笑答:“等印行上市后,臣会带一本来给陛下校阅。”

  听雪楼刊印的新书因为太过畅销,往往需要预定才能在第一时间购得,丽正身为史官,虽然对于民间野史抱持质疑的态度,但也仍对这些野史保持关注。

  “好极。就这么说定了。”麒麟兴高采烈。

  青年玉印与少女丽正互看一眼,也很高兴他们的陛下终于恢复了笑容。

  娄相自我降罪这件事,对陛下来说,着实太突然了,她一时间乱了分寸,才会想不到该怎么来应对。

  而现在,麒麟已经想到,她应该怎么做了。

  “两位,跟上来,朕要去政务厅。”

  ☆☆☆

  “是吗?她亲自向百官道歉,也准时参加朝议了?”

  皇城地牢里,听着送来公务,顺便报告帝王近况的春官长描述,娄欢不禁噙起笑意。已经连续几日,麒麟不再来地牢探视,娄欢正好奇她在做些什么事呢。

  “不仅如此,陛下还向下官问礼。”春官掌礼,统领礼部的春官长自然是这国家礼制的守门人。治理一个国家,先礼后法。“礼”并非陈腔滥调,而是能顺应时代变化的常情标准。

  “哦?陛下都问了什么?”

  “陛下问了下官,君王的礼仪、人臣的礼仪,以及君师之间应遵行的礼仪。”春官长逐一回答。“除此之外,陛下也向秋官长讨教了国家的法治。”结论是:“陛下最近宛如洗心革面了一般,非常地勤恳。”春官长十分欣慰地说。

  虽然不讶异麒麟终究会想到以群臣为师,从中寻求解套的方法,但娄欢仍然有些担心麒麟会有出人意表之举。毕竟有前例可循,麒麟经常随心所欲。

  春官长站在牢门外,犹豫地道:“相爷,君王已经知错,是否可以提前——”

  “不,律法严明,娄欢不能擅自更改。这一个月,就麻烦各位照顾陛下了。”

  “何劳相爷交代,我们是陛下的臣子啊。”春官长叹了口气。这位宰相与少帝固执的程度,可说是不相上下呢。“另外,还有件事相爷应该要知道。”

  “春官长请说。”

  “西歧州牧已经入京了,陛下正在御书房召见他。事关重大,相爷可有指示?”

  娄欢沉吟。“州牧一个人入京吗?”

  “不,他还带了一名随从。”

  “随从是男是女?”

  “是一名女子。”

  “我知道了。请夏官长加派人手暗中保护陛下,至于歧州的事,就让陛下自己来裁决吧。”

  ☆☆☆

  麒麟没有料到沐清影是这样一个温煦的男子,也没料到他竟还这么年轻。

  男子身穿布衣,神态安适自在,双唇未开先笑,看起来与他的身分不太相符。

  固然,当年任命他为州牧时,已经知道他年约二十五,但那已是两年前的事了,眼前这位州牧看起来比他实际的年龄来得更加少年,算是保养得宜吗?

  跟娄欢比起来,这两个年岁相近,何以她的太傅却早生华发?该怪她经常给太傅添麻烦吗?

  坐在御书房里,麒麟静静观察了男子好半晌,才开口道:

  “沐州牧,你奏章上提到歧州州民与西方海夷的海上冲突,事关重大,在我们进入正题之前……”麒麟视线瞥向一直站在州牧身后的随从,考虑着是否该点破那名英姿飒爽的女子可能的真实身分。“朕要你将所有的事情重新再说一遍,包括你为什么要在奏章上说谎。”

  那站在麒麟面前的温煦男子哂然一笑。“陛下明察秋毫,想必已经明白,何以臣不得不在奏章上隐藏事实的原因。”

  麒麟蹙起眉。“那与你身后那名随从——或者,朕该称呼她为海夷将军——有关吗?”

  女子微微讶然,望进麒麟年少却炯然有神的眸色里,扬起一弧微笑。“海夷将军海童,参见陛下。”

  这是麒麟第一次见到这位来自西海的西方夷之长,她继位时年纪尚小,隐约记得当时前来祝贺新帝继位的海夷之长是一位年长的女性,并非眼前这位新任的女将军。她只在得知海童成为新任夷长时,派遣使者赠礼祝贺过。

  麒麟的视线在州牧与将军两人身上来回,突然领悟地苦笑道:“如果事情严重到需要州牧与将军联袂入京,那么,但愿朕的处置不会令两位失望。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快快对朕说明吧。”

  沐清影笑了,脸上有着令人安心的气蕴。“陛下英明,整件事情说来并不复杂,甚至相当单纯。臣原本以为海上黑船是一般的盗匪,但将军发现了异样。与臣商议后,担心风声走漏,因此假上奏章,以误导真正在幕后操纵的黑手。”

  那女将军英姿焕发,接着说明:“海夷素来与皇朝交好,彼此互蒙其利已经有百年之久。想要借机煽动海夷与州民冲突,并从中牟取利益的人,陛下仔细推敲,应该就可以知道。这事属于皇朝内政,我原本不准备插手,但因为事情发生在双方交界的海域上,海童无法置身事外,是以愿意协助陛下,尽速处置此事。”

  麒麟听着两人的陈述,良久,越听心里头便越是担忧。

  这件事很重要,她应该召集群臣,共同商议这件事;但一旦那么做了,又怕走漏风声,枉费先前辛苦隐瞒群臣的用心。倘若太傅在此,至少还有个人可以商量。可现在太傅仍在地牢里……麒麟可以想见他会怎么说。

  娄欢会说:陛下,难道您就不能独自处理国事吗?

  麒麟再度苦笑。太傅真的不把她当十六岁的孩子来看哪。虽说,她也真的不能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来看待了。

  “依照两位的说法,那黑船总是利用海上发生大雾时出现,速度奇快,且可能就藏身在海域交界上的无人岛群。至目前为止,还不曾登岸攻击州民,只劫掠海上的船只,看起来确实很像是一般海上盗匪的行径。然而将军在一次追赶黑船的时候,察觉到那几艘黑船使用的火炮属于皇朝州师所有,倘若不是有人盗卖州师军械库里的火药,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而这个可能,或许会动摇整个国家。这也许是预谋许久的叛乱,也许意在混淆视听,声东击西。麒麟斟酌地询问州牧:“目前歧州的州师归谁统领?”

  “州司马赵清。”沐清影谨慎地道:“共有五万兵力。”各州军政分离,即便他身为州牧,也不能擅自调动军队。全国十九州里,只有西方歧州拥有强大而训练有素的海军。

  “海童将军,这是我朝内政,请将军帮忙,是说不过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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