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不知他是说真的还假的?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好像回到三十年前的台湾,还有人在唱着“流浪到台北”这样的歌,而且是用走路的,因为没钱坐车!我说我可以骑机车送他一程,他说有中风、糖尿病、高血压,坐机车会头晕,我说那不然搭公交车吧,他说他也爬不上公交车的阶梯。
后来我替他指了方向,他向我道谢后离去,我带阿狗回到机车旁,想了一想就从皮包里拿出五百元,追上阿伯说让他搭出租车,否则他不可能走到台北市,走不到一半就会昏倒了。他一开始拒绝,说他心领了,但我很坚持,他也就收下了,不断鞠躬感谢,说他沿路问了很多人,只有我对他这么好。我说要不要帮你叫出租车?他说不用,有钱要省着花,我也只得尊重他的决定。
我骑车载肥肥回家,越想越觉得不妥,这位阿伯舍不得花钱,不就真的要走回台北?考虑了一下,我拿出汽车钥匙,下楼开车去找阿伯,如果找得到就送他一程,如果找不到也只好算了。沿着大水沟,我在路的尽头看到阿伯,那儿有木椅和凉亭,他正坐着休息。于是我停下车,打开窗说:“阿伯,我载你去台北。”
阿伯一开始有点不认得我,后来就露出惊喜笑容,连说我是责人、是菩萨。我开了车门请他上车,问他是要去台北的健保局,还是要去车站直接回高谁。他说他只有我给的五百元,回高雄要七百多元,我说没关系,我再帮他补钱,他连说不用,最后决定先到健保局询问,或许可以先给他几包药。
路上,阿伯说他以前是高雄工专毕业的,一直做电工类的工作,年轻时有结婚但没生子,由于婆媳问题,原本要跟老婆搬出老家,但长辈反对,只好跟老婆离婚,他留在老家照顾母亲,但就此单身到老,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去年他上来台北工作,中风后花光了钱,医院有帮他联络老家兄弟,但没有人敢上来接应他,大家都怕麻烦。现在他要申请社会补助,但他的户籍在高雄,因此要回高雄才能办。
我说我也有住过高雄喔,我在西子湾念过书,我爸妈是云林人,大家都算是出外人,他一直向我道谢,直说我会嫁好尪,但我说我都这么老了,已经三十五岁了,应该不用结婚了啦,他说看不出来,好像只有二十五,真是个好心的阿伯。
阿伯说他姓陈,叫我以后若到高堆县燕巢乡,就到大庙后的陈厝找他,他们是大家族,很容易找到。很快的车子开到了台北,我停在健保局斜对面,让阿伯下车,再给他七百元,总其就一千二,希望他能顺利回到高雄。
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多少流浪异乡的人,我渺小的能力也救不了谁,但在这周一的上午,或许是缘分、或许是巧合,如果我被骗那就算了,如果是真的,希望他一路顺风。至少我让自己好过些,不用记挂一个病弱的老人走在街头上,举目无亲,不知何去何从。
阿伯之所以会有今天,当然也是很多因素造成,也许他年轻时不懂储蓄,不知保险的重要(居然为自己身体好就不用交健保费),也许景气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也许社会补助的制度太死板,不近人情,总之就是种种原因,才让一个六十三岁的老人,在芦洲的街头缓缓行走,不知方向也不知时间(他没有表),还以为自己可以走到台北市。
而我,只是举手之劳,开车载他到目的地,送他一点路资,希望他能找到他要去的地方。回程中,我不禁想到古早时代,那时的人要去哪里都不容易,常常都是用双脚行走,身在异乡若碰到病痛或不顺,真有可能就回不了故乡,没想到现在也有这样的人,让人感慨万千。
我对自己说,珍惜自己的所有吧,我其实很幸福的,有能力也要多帮助,不过我比较喜欢帮的是猫狗(我觉得人类的资源比较多,还有我对猫狗偏心,呵呵),总之,做我能做也想做的事,那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