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民君不是人,他虐待手下、不把他们当人看待,最近收网,抓到几个宋民君的杀手,没想到才入网,他们就咬破齿缝里的毒药自尽。
只是临死前,他们眼底流露出来的不是恐俱,而是释然的笑意。
那时,他瞧着暖儿问,「你想过好日子吗?」然后意有所指地望了望她足边的链子。
她依旧是冷冰冰的口气,「你在,我有好日子过?」
「我以为,你的好日子只能靠我。」
「我以为,我的好日子是被你毁掉的。」她反讽。
那个时候,她认定他是杀父仇人,恨他用母亲的命牵制她。那个时候,他对她,是仇人,她对他,是调剂品。
低头审视怀里的女人,她睡得毫无防备,他满意的将她搂得更紧。她不当他是仇人了吗?那么她还是他的玩具吗?
也许不知不觉间,他们都改变了吧。
林子里,清风徐徐,秋日的午后,静悄悄的,只有几声明鸟鸣,几片金黄枯叶落地。
突闻娇喝,方知林子里有人。
只见黄衣女子与一名青衣男子互斗,黄衣女子手里一根枯枝疾射,男子不躲,反踏进一步,左腿起,飞脚将枯枝踢开。
失去武器,女子行动甚是迅速,翻身上掠,金黄影子宛如飞燕,在林间穿梭,腕底翻处,射出几十片叶子,瞬间,煞是美丽。
男子怔仲了一会儿,女子已飞身而至,不料男子武功了得,双手如风,施展擒拿手法,抓住女子手腕,同时右手并起二指,抢向她的胸口,迟发先至,立时逼开女子。
眼见他在一招之内便反守为玫,女子暗暗喝采。
「不打了。」上官天羽笑问。
「和一个病人对打,赢了有什么光彩。」项暖儿嚼嘴耍赖。
「我以为你病体已愈,需要运动运动,原来还没有啊,好吧,回房。」
生病的人应该待在床上,不是像她这样到处乱跑。他抢前一步,就要抱她回房,嗯……在床上运动,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她轻笑,闪身避开。
「我想多待一会儿。」
她提气,飞到树上,拣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他没坚持,也飞身到她旁边。
两个人都不说话,清风在耳边掠过,才流了汗,风吹过来特别舒爽。
上官天羽偏头看她,无奈摇头。她真不会照顾自己,掏出帕子替她拭去汗水,就见她一双清灵的眼睛对着他笑,笑得他又心猿意马起来。
项暖儿不知他心思,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是什么样的男人,时而严肃冷漠、时而幽默轻松、时而……热情奔放,想到热情奔放,她的脸迅速翻红。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开心?」
开心?有吗?是羞怯好不好!他找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吗?
「我在想,你的武功是谁传授的。」她胡乱回答。
果然,她想的事情与众不同,他的夫人们对这种事压根不感兴趣,她们比较成兴趣的是——皇帝赏赐了他什么。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人。他住在我们村子里,平时不太和人打交道,因为他脸色难看、态度奇差,村人总是避得他远远的,有一回他失足落水,没人看见,我刚好打河边经过,顺手把他救起来。」
「他感恩,于是传你一身武功?」
「没有,他是为了我的鱼,才传我武功。」
她听不懂。「鱼?」
「我把他救起来、背回家,可他一直昏迷不醒,我又不敢跑回家。晌午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我只好到河边抓鱼,那日运气特好,连抓了十数条大肥鱼,我把它们拿来煮汤、火烤,吃不完的就晒起来当鱼干。」
「你那么厉害?」
他笑得自豪,「乡下孩子,这点本事谁没有?」
「然后呢?」
「老人醒来,跟我要鱼吃,他吃一口,不敢置信的说不知道鱼可以这么好吃,当下我同意教他怎么烤鱼,然后,他说他不欠人恩情,问我我想学什么,他可以教我。」
「你怎么说?」
「我说想学赚钱,他说他不会,我说想学好文章,将来考状元,他说他不会写,我连讲好几样,他没半样会,到最后我烦了,就说:『随便你啦,你想教什么就教什么。」
「所以他开始教你武功?」她等不及了。
「没有,他要教我呼吸,我轻嗤一声,掉头就走,他却拉住我的袖子说,学会吐纳呼吸可以延年益寿。
「这鬼话,谁信?我打娘胎出来就会呼吸,还用花时间学?我没理他,他又苦苦哀求,我转念想,一个独居老人,胡子白、头发白,牙齿也没剩几颗了,也许脑袋同样不清楚,就同情他吧,才开始跟他学呼吸。」
项暖儿点头。「内功就是从这里修习而来的。」
「我现在了解了,他逼我躺在冷冰冰的石头上睡觉,不是为了整我,知道我很会游水,就逼我飘浮在水上过夜,也不是为了报复我白天煮的菜太难吃。」
她轻笑。这位师父教人的方法,太奇特。
「然后呢?」
「然后他学走我一身好厨艺,我只学会埋在雪堆里睡觉不生病。
「你可以做到?那你的内功修为一定高深。」她惊讶的望向他。
「我还觉得自己亏大了!」
她大笑,笑得他心暖暖、身暖暖,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暖和。香荷说对了,只要过足好日子,她就会变回暖暖,而不是冰冰或凉凉。
「到最后,他只好挖出他的压箱宝,刀、剑、拳谱,要我自己挑着读。」
「光是那些拳谱、剑谱,便造就你一身好武艺?」她很怀疑。
他很具屁的耸肩。「没办法,我是天才。」
「呵。」她别开头。
「我不骗你。」
「好吧,随你高兴。铁木老人呢?你救下他,也烤了鱼引诱他交出经书?」她对他精彩的人生很感兴趣。
「铁木老人是我进京那年碰上的,考完科举,身上盘缠不够花用了,我只好四处找银子,卖字画、石欠柴火、当二厨、街头卖艺,能攒得了银子的事,我全做过。」
「喂,我想听的是铁木老人,不是上官相爷艰苦史。」她笑瞪他。
上官天羽宠溺的捏了下她的鼻子。「没耐心,就快说到了。铁木老人有个女徒弟,除了行医,最擅长的就是索财,偏铁木老人除了使毒、行医,最擅长的就是散财。
「当时,铁木老人和女徒弟走散,只身来到京城,身上的钱全用光了,没人听过他的名号,况且京里走三步就一间回春堂、夏康堂,谁愿意让一个没没无名的糟老头子看病,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好跟在我背后,等我施舍。」
「施舍?有这么严重,他为什么挑上你?」
「他说我个儿大,老远就可以看到我,在京里流浪的几天,走到哪里都见到我在赚钱,他猜想,我赚钱的本事肯定和他的女徒弟一样强。」
项暖儿觉得很有趣。「他吃你一餐,就传你一项毒药?」
「我没这么现实,一个老先生能吃我多少?跟了就跟了咱们。后来殿试上,我被点了状元,官位一路升,他就跟着我吃香喝辣,可不担心银子花用的惬意日子过多了,他开始喊无聊,嚷着要收我当关门弟子,硬要教我使毒,老人比小孩任性,他吵起来很疯狂,下人被他闹得受不了,我只好牺牲小我,换取大家的安宁。」
她朝他挤挤鼻子。「真是牺牲啊,但……谁不想做这种牺牲?」
「我也没想到这种牺牲,到最后会派得上用场。」
他爱怜地摸摸她头发。怎么办,越来越离不开她了,万一哪天,她背叛自己,他会不会同爹爹一样?
正色,他收起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知道吗?主……」在她的注视下,她硬生生把主人两个字香回肚子里。「宋民君只偷了铁木老人一本侧录册子,就横行天下。」
上官天羽冷哼,「他要是知道我家的铁箱里锁了铁木老人的毕生绝学,恐怕死也要来抢。」
「宋民君为什么这么恨当今皇帝?」
接下刺杀皇帝的命令时,她着实吓了一大跳,也曾猜想过主人是否同自己一样,也是被皇帝弄得家破人亡的受害人。
「想知道?」
「想。」她用力点头。
「好,等我说完,你也得说说自己的事。」
「为了公平?」
「对,为了公平。」
「嗯。」
他这才满意的开口,「宋民君是当今皇帝的亲堂哥,他的父亲为了党夺皇位,暗杀太上皇,太上皇驾崩后,幸而有一群忠心臣子护航,才救下当今皇上,并且迅速平乱,抓拿叛乱的礼亲王一家数百口。」
「有那么多人想当皇帝?」
「权势、利禄,是许多人一辈子的梦想。皇帝不忍诛杀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只下令杀了礼亲王,将被封为康亲王的宋民君贬为平民,并自宗人府里除名。
「但宋民君离开京城后仍然野心勃勃,没放弃他的皇帝梦,前几年他回宫刺杀皇上,我档了他一剑,交上手。这些年他销声匿迹,原来是在暗地里勾结朝廷命官造反,并养一批死士,准备时机成熟毅皇帝,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