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宰相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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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不是最怪的,最怪的是,堂堂相爷半点官架子都没有,一面走还一面同百姓打招呼。

  官,不是该人人敬畏的吗?她坐过一回爹爹的轿子,掀开帘子望出去,百姓莫不是纷纷走避,谁像他这般。

  「相爷,听说江南丰收,谷子价格较往年低廉,是真的吗?」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是,你可以从京里运大量丝绸和瓷器去交换谷子,囤粮到冬。」同百姓说话的上官天羽,眼底没有平日的戏谑,只见庄重。

  商人喜孜孜地拱手相拜。「多谢相爷指点。」

  「别谢我,有钱大家赚,把消息公布下去,让商家们聘船只下江南。」

  商人离去后,项暖儿才问:「这算不算官商勾结?」

  他大笑。「不算,江南连年丰收,谷子堆久了会长虫,而京城的粮米不足,每到冬季朝廷就必须开仓贩粮。朝廷的钱从哪里来,不就是从百姓的税收而来?银子花光了,照样得向百姓伸手。

  「再者,如果京城商家肯买下大批丝绸、瓷器南下换米粮,首先为应付大宗出货量,京里的织作坊、染坊、绣厂、养丝户就先富了,再来,船工有了工作、赚饱了囊袋,商人运有送无、累积财富,一举解决了江南存粮过剩和京城粮食不足的问题,何乐不为?这件事,造福的是百姓不是大官小官,勾结,这话下得太重。」

  她细细思量他的话。这般说来,他的确是好官,难怪人人爱戴,至少比起她爹爹……他的确好得多。

  第5章(2)

  「相爷。」

  蓦地,又一个老人家牵看小娃儿,远远看见上官天羽,便排开人群直往他身边跑。

  「慢点、慢点,别闪了腰。」上官天羽立即迎上前,见老人家躬了身就要下跪,他连忙阻止。

  「相爷,您放手,老儿要给您磕头呐」

  「别,怎么回事,站着说清楚就是。」

  「相爷广开学堂,让咱们穷人家的孩子有书念,今年春考,小丸子的大哥哥中了探花,蒙皇上恩赐,就要携家带眷、走马上任了。老儿说什么也要来跟相爷辞行,要不是相爷,穷人家哪来的出头日?」

  他拍拍老人。「老人家,别这么说,是您老做好事,泽被后世,往后您可以好好享清福了。」

  「全承蒙相爷,老儿会在家里给您供上长生牌位的。」

  上官天羽笑着摇头,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金子递予老人。「临时匆促,这给老人家当贺礼。」

  「这、这怎敢当,该是我给相爷备礼才是。」

  「老人家,您让孙子好好当官,清廉、不贪,不辜负皇上一片栽培之意,就是给我最好的礼。」

  「是、是。谢相爷」老人家再三拜谢之后才离去。一旁的项暖儿咬唇,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憋在肚里会生病的。」他笑着在她额上弹了下。

  她抚着痛处瞪了他一眼。「你对皇上说话,还不如对老人家说话恭谨。」

  「这是天经地义的,有没有听过,百姓为重,社樱次之,君为轻?皇上本该摆在最后一位,对他那么客气干什么?」他挑挑眉,笑答。

  「你的话,恐怕当官的都不会同意。」

  「我干么要别人的同意?我舒服、皇上没意见,谁敢多话?」

  「皇上也能认同你的百姓为重、社樱次之、君为轻?」

  「如果不认同,就不会有我这个宰相,是他纵容出一个和他唱反调的宰相。」所以这个皇帝竟是好的,她的认知才是错的?

  「好了不起的为官之道。」她话变多了,也许是这些日子被他激出来的,也许是今天就要见到娘亲,心情大好。

  不过项暖儿发觉,自己很爱向他说话,因为他聪明得不同于一般人。

  「想认识为官之道?我来教你。为官就是替百姓做事,当然,商人、工人、教书匠都在为百姓做事,只不过当官的,常常是一个命令就影响到最多的百姓,所以想造福最多的人,就该站出来当官。」

  「你很爱当官。」

  应该是吧,他当得那么好,朝里大权一把抓,朝外百姓拥护爱戴,他当得成就非凡。

  「不,我痛恨当官。」他摇头,抓起她的手,纳入自己掌中。「那你又当大官?」

  「当官的原因有千百个,报答朝廷、造福百姓、亲人期盼,而不当官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奇问:「哪一个?」

  他挑眉。「我不喜欢。」

  「哪天你厌了、腻了,你会辞官,当个安稳的平民百姓?」

  「对,等我厌了腻了那天。知道吗?刚刚那个老人家让我想起我的父亲。」这是头一回,他对旁人提及自己的家庭,那是他不想说、不能说的秘密。

  「你的父亲?他不住在相爷府对不?我从没见过他。」她对上他的眼。

  他回视她,黑亮的眸子闪烁着幽光。「想听故事吗?」如果对象是她,他应该可以坦然的说出心里话。

  「想听。」她点头。

  「我爹爹是名农夫,他守着祖宗留下的几亩薄田,生活清贫,但他听信算命先生的话,认定我长大一定会当上宰相,干是想尽办法凑钱送我上学堂念书。

  念书的钱是怎么来的,我心知肚明,光为了父亲这份辛苦,我自然要念得比别人用心。

  「但这一来,家里更辛苦了,爹娘常常有一顿没一顿,衣服更是补了再补,不比路边乞丐好几分。

  「有天,爹爹到学堂找我,交给我一个包袱,要我好好念书、光耀门媚,就离开了。我打开包袱,看到那么多银子,整个人吓傻,想着爹爹发财了吗?

  哪来这样多的银子?但是隔没几天,邻居便又到学堂来找我,我才知道爹爹投河自尽了。」

  项暖儿忍不住惊愕,「为什么?你爹爹觉得辛苦了吗?可再苦,他都该守着,亲眼看你飞黄腾达啊。」

  他笑着摇头,眼神却很迷离。「新县令强娶我的母亲,官逼民、民却不能反,这气恨你懂吗?爹爹爱娘,他老说要替娘做上记号,下辈子认了娘,再与她结为夫妻,可娘走了,他觉得人生无望,卖掉田,把银子捎来给我,完成心事,便投河自尽。」

  项暖儿不禁想起香荷的话。这就是百姓痛恨爹爹的原因吗?

  「你娘还好吗?」

  「丧事过后,我灰心丧志,书是为爹爹念的,爹不在了,我干么还汲汲营营,后来,我想尽办法找到了娘亲,可你相不相信?穿金戴银的亲娘居然不肯认亲生儿子……强娶,真不知是谁强了谁。」他自嘲。

  「后来呢?」她握紧了他的手,给他温暖。

  上官天羽下意识的回握。「后来我带着爹爹留下来的银子,离开家乡,和一群准备进京赴考的学子同路。进京后,初试啼声,一呜惊人,我做的诗词传遍京城各处,多少名门闺秀上门攀交,我东挑西拣,挑到一位清丽佳人,数月相处,爱上她的善良单纯,但她爹娘知道我无心仕途之后,居然勿勿将她配予他人。

  「那时,我身上的盘缠也用得差不多了,我一怒,报考科试,皇帝赏识,圣旨下,不过是个小小的状元郎,居然直登御书房,为了报复,我还亲自上门拜访,看着佳人爹娘后悔的表情,暗地得意。」

  从此,他便看不起女人、痛恨女人,女人在他眼里可有可无,他不让任何一个挂上心。

  可她……他偏头,注视她的眼睛。唉,偏偏让他遇上项暖儿,她挑战起他的专独,该再放任自己一次吗……不,他仍然相信自己的认知。

  「你说,那个算命的是不是很灵?」他转移话题,噢悔起自己竟告诉她这些。「也许在他嘴里,每个去算命的男人都会变成宰相。

  「那女人呢?」

  「皇后娘娘吧,谁知道。」

  「有道理,但不是每个女人到皇帝身边,都想当皇后娘娘。」他意有所指的扫了她一眼。

  她不答。

  他停下脚步,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指着前面染坊说:「到了。」

  倍大的院子里,长竹竿上晒满各色丝线,一束束在风里飞扬。

  几个女人里里外外忙着,头发包裹着蓝色帕子,几声交谈,笑声、论说声,谱出了热闹景象。

  那是娘吗?

  项暖儿看偏了头。从没见过这么快乐的娘,记忆中,娘总是愁眉深锁,抑郁不乐。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月要前系着一条深蓝围裙,手上的木棒看起来沉甸甸的,一面同人说话、一面搅动着桶里的染料,阳光照在脸上,看起来相当开朗。

  站在门口好半晌,项暖儿却一直没勇气往前走。

  「去啊,她在等你。」上宫天羽推推她。「她知道我要来?」

  几分心怯,她握住他的手,紧了。

  「她知道,她已经等过好几天。」他拉起她,把她带进庭中。

  正在说话的程氏发觉有人走近,转头,手指立时失却力气,木棒自掌间松开,张嘴、哑口。

  发觉项暖儿的手心在出汗,上官天羽拍拍她的肩膀,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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