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容貌少人三分颜色,论气度又少了一份浑然天成,颊肉过丰体臃肿,怎比得上人家的体态弱弱之美。
一听她得宠更胜于自己,和滟的妒色浮于双目。”她算什么东西敢与我争,我手一捏就要她成灰。”
有那么大的手吗?闷得慌的邵铭心打算绕过她上曲桥,趁着哈尔努赤不在身边之际溜出王府,回邵府清心的过个好年。
同样也是被人娇宠成性的她低估了女人的嫉妒,以为避开就能省掉一些麻烦,她不想为了一点小事而和人起冲突,身为客人何必惹人不快。
暖意袭来叫人倦意蒙生,碧色成湖漾着波光,反映暖阳的碎冰形成一道道细虹,炫亮非常。
美景如画却无心欣赏,落下的冷梅在眼前飞舞,纤足履地一十七年从不曾跌倒,可是这会却绊了一跤,几乎跌地。
若非手脚灵巧的银雀及时搀扶,免不了青紫一身擦破皮,怨天不长眼。
“你……你们干嘛伸脚绊我家小姐,存心欺负人是不是?”好在她眼明手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同样狗仗人势的和府侍女用力地推了银雀一把。“欺你又如何,我们家老爷可是朝中大臣,要你一条命绝没人敢吭气。”
何况只是绊了一下又没倒,真可惜。
下人和主子一样张狂,气不过的银雀推了一把回敬。“大臣又怎样,难道目无王法欺压良民吗?”
“你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侍女态度嚣张的挽起袖子要教训人。
银雀是穷人家的小孩不怕疼,要打架她奉陪。“我管你家老爷是谁,谁敢动我家小姐一下我就跟她拼命。”
“哈!大话,我家老爷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和坤和大人,他动一根小指头就能让你们满门抄斩。”
“什么,那个大贪官……”啊!银雀连忙捂住嘴巴,人一抖地往后缩。
“主子胆大,下人嘴贱,敢说我爹是大贪官。”自个找死。“来人呀!给我掌嘴。”
一群高大的侍女蜂拥而上,两人架着腋下,一人左右开弓甩得银雀眼冒金星,唇破血流地肿了双颊才肯罢休。
一旁的邵铭心看了不忍心想上前解救自己的丫鬟,但是几名侍女同样挡住她的去路,被人墙隔开的她无计可施。
“做人不要太过分,和坤卖官鬻爵的丑事众所皆知,说他是贪官有何不对?”路有不平为何不踩,岂可袖手旁观。
一声抽气来自惊讶不已的兰福晋,连她都不敢直言和坤是贪官,而她竟然把他的罪行公诸于世,简直是寿星佬上吊,不想活了。
“你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愤而起身的和滟朝发声的邵铭心扑了过去。
人人都知和坤贪,而且贪得无厌,卖官求取暴利时有耳闻,以致舞弊丛生,贪官污吏坏国根本,民起怨言却无力声伐。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谁又敢拿身家性命去逞一时之快,心里数落也就罢了,真要开口还得先向天借胆,延命千岁才敢伸张正义。
身一闪的邵铭心让她扑了个空。“你也不过是个大臣之女,何来权限行使王法?实话总是让人恼羞成怒。”
“你……你敢闪……”扑地一身泥的和滟更加气愤,一心要折了她的骄气。“谁说我只是个大臣之女,我是未来的靖亲王府少福晋。”
脸微白,邵铭心轻颤着双唇不肯信服。“阿羿才不会糊了心,请豹狼入门。”
“你说我是豹狼?!”和滟气极反笑地狠甩她一巴掌。“皇上做的主谁敢抗旨?他就是入官接受圣旨赐婚。”
“我不信……”邵铭心心口倏地一紧,痛得无法思考。
她曾想过要遵母命放弃他,可是一听见他另有婚配,那刺骨的痛如万蚁钻食,几乎让人神魂碎裂地失去支撑,摇摇欲坠如三月杨柳。
原来他已侵入骨髓这么深了吗?稍一拔动便痛不欲生,有如走了一趟阎王殿又复生,麻木的不知五味。
“由不得你不信,我送你去搭桥吧。”一座奈何桥。
趁她失神之际,嘴角勾勒冷意的和滟将她往外一推,翻过曲桥。
噗咚!
一阵水花扬起半人高,初融未化尽的湖水冰冷无比,四周的碎冰因旋涡而聚集,顿时令人四肢麻痹。
“啊!小姐——”
不多做挣扎的邵铭心因湖水太过寒冷而僵直了四肢,无法自救的渐渐下沉,冷意盖过了口鼻竟不觉得冷,意识逐渐涣散。
在清澈的湖水中,她看见自己的心,而它正说着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所爱之人。
爹、娘、大哥、以茗……
还有,最后的记忆,
靖羿。
第十章
“心儿要是有个万一,我要你和滟陪葬!”
负伤野兽般的悲咆声惊动天地,。山河俱裂的失去颜色,只留下一片悲怆。
迟来一步的靖羿眼见湖面归于平静,奋不顾身的欲一跃而下将人救起,却被惊骇不已的兰福晋阻拦及和滟犹不知死活的拉扯。他不能对娘亲动手只以内力震退她,但是对心肠恶毒的蛇蝎女则毫不留情的给予一掌,将她击出一丈之外口吐鲜血。
在一团混乱中,有道更傻的小人影已先一步跃人湖中,不善泅泳的她像是忠犬奋力直游,但是仍很快的沉溺。
于是乎,与靖羿几乎同时动作的哈尔努赤也在低咒声中跃入湖中,各救各的捞起两具气息微弱的身躯。
银雀的情形倒还好,常常劳动的身体十分强壮,再加上入水时间不长,灌以内气很快便苏醒,只是冷得直发抖,无法发出声音。而她的小姐却是浑身极冷,气息全无的僵直一身,脸色惨白唇泛紫,静止的胸腹全无起伏。
在众人绝望的时候,一块暖玉由她前襟露出,不肯放弃希望的靖羿将暖玉按向她胸口,不断地以内力灌人,并不停的搓揉她四肢祈以回温。
时间慢得让人血脉凝结,就在他滴落一滴英雄泪时,毫无动静的脉象有了微细的波动,他赶紧一压她胸口挤出堆积的湖水,他几近哽咽的低唤。
“心儿,心儿……”
羽睫动了动像僵了似的张不开,身体渐暖的邵铭心用唇语说了一句我好冷,随即陷入昏迷中。
像是一朵禁不起风雨吹袭的娇贵幽兰,从湖中被救起的她伤了心肺,高烧不退地连着三日夜,时寒时热地卧床不醒,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御医来了又走,数不尽的汤药吃了又吐,始终不见起色。
最后由邵怀远亲自把脉配药,其子邵淮南负责煎药、控制火候,靖羿以口哺药才稍微稳定病情,将寒气渐渐逼出她体外。
“都当娘的人还哭得像个孩子,心儿这孩子福厚泽深不会有事的,你要放宽心呀!”“额……太后凤体为重,民女……不碍事。”强打起精神的陈慧娘强颜欢笑地一应。
爱女昏迷不醒,随时有生命危险,而相见不能相认的亲娘近在眼前,她如何能宽心说一切如意。
“可怜的儿呀!是哀家对不起你。”她什么也不能承认,只是陪着难受。当年一念之差换走了女儿,她无时无刻不心怀愧疚,吃斋念佛地希望她平安康乐、永远无忧。
一眨眼都三十几年过去了,距离上一回送她出阁时又老了不少,当年的少妇已是耆耆老者,叫人怎不感慨岁月无情。
“不,民女不敢怪罪太后,是民女的命该如此,民女毫无怨尤。”不当枝上凤凰反而是一种福分,尔虞我诈的宫廷生活不见得适合她。“你喔!叫人窝心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乃是金枝玉叶呀!岂是区区民女。
若非她为了女儿深夜拿令牌进宫一探,这辈子大概相见无望了。“这是民女应该做的事,只是……”难免有遗憾,不能承欢膝下。钮钴禄氏轻慨地抚抚她的手。“哀家叫皇上赐你个封号如何?”
事亲至孝的乾隆向来听母命,不致违懿。
“不可呀!额娘……呃!太后圣明,此事切勿提起。”攸关国家社稷。
“可是委屈了你呀!”为人母的心疼溢满太后脸上。
“不委屈,不委屈,民女过得很好。”丈夫疼宠,儿孝女娇,人生还有什么不满。
就是个好字。
“和坤这个女儿太不像话了,求皇上赐婚不成还加害于人,哀家绝不轻饶。”她从未谋面的小外孙女呀!
“一切但凭太后做主,为心儿讨回公道。”她能为女儿做的只有这些了。
“嗯!哀家不会再委屈任何人了。”没办法为她做到的,现在她全还给小心儿。
整整昏睡了五天的邵铭心像是做了一个长梦,梦中有爹有娘和大哥,一家人和乐地生活在云层上,过着逐云踏星的无忧日子。
突然心一疼,遗漏了什么似地拧紧双眉,她找寻着某个身影,一个对她十分重要的人。
他……是谁呢?
若隐若现的影子逐渐清晰,她的心也跟着放晴,她看见那个人是——
“阿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