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健忘光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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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计划进行到一半,正要开始收网之际,整个行动却宣告中止,努力耕耘的土地只见发芽,却无法结出丰硕果实。

  “她……身体很不好?”厉旭阳忽觉胸口发闷,像有块大石压着似的。见他没有发怒迹象,她便大胆地说道:“婆婆因为找不到小喜哥哥而忧心过度,一场小感冒并发肺积水,转变为急性肺炎,差点就救不回来。”

  真的严重到连最强悍的大姊都哭了,准备好要处理后事,住在英国的四姊也连夜搭机赶回国,哭得站都站不稳,需要四姊夫在后搀扶着。

  二姊向来冷情,却也能看出她的满脸忧伤,三姊曾走过生死大关,对人生无常较为豁达,但是也同样愁眉不展,几次有流产现象。

  幸好在高伯伯、高大哥高明医术下合力抢救,这才化险为夷,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

  不过在那之后,婆婆的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不论下了多少重本来补身健体,还是不见丝毫起色。

  “年纪大了总会有些病痛,婆婆老是笑着这么说,可是我们都很清楚小喜哥哥一天不回来,婆婆就无法放宽心,忧虑郁结在心,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想念着疼入心坎的小儿子。

  “你们都没想过他可能……死了吗?”消失在海外的华人,很少能活着出现,多半遭逢不测了。

  “你又说错了,小喜哥哥只是玩捉迷藏玩到迷路罢了。”只要没有找到尸体,她宁可相信大姊说的,“只要有一天小喜哥哥找到路了,他一定会舍不得大家,一定会回来的。”

  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你确定他一定会回来?”他很难理解是什么样的信念,能让一家人坚持这么多年。

  “当然,小喜哥哥很聪明,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大姊说他只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多拐两个弯就会回来了。”尤其是最近,二姊、三姊、四姊也说他快回来了,害她心口直跳,期待着。

  她很紧张、很兴奋又很怕失望,最后半夜睡不着觉爬起来向流星许愿,祈求天上众神保佑迷途的游子。

  “但你每次提到那个大姊,对莫喜青好像都不是很好,你确定她真的希望莫喜青回家?”每次听到杨冰倩提起莫家的事,大多是莫家大姊又怎么骂莫喜青了,他们一家的关系好像就是这样。

  “那当然,其实大姊是很疼小喜哥哥的,不,应该说所有人都很疼小喜哥哥,还记得有一次……”突地,她有些失神地盯着他的脸,喃喃自语,“奇怪,你眼尾这道疤怎么来的?”

  他抚着已然淡忘的疤痕,“这是车祸留下的痕迹。”是老头说的。

  “是喔,跟小喜哥哥的好像,可是小喜哥哥的疤是因为教我溜冰时,被几个不良少年打伤的,当时他流了好多血,我都吓傻了。”要不是还在当里长的二姊及时赶到,他可能会被打得更惨。

  每每想起,杨冰倩便一阵鼻酸,经过那件事后,小喜哥哥反而更常跑道馆,每日都练得很勤地学空手道、合气道、柔道,还拜一位武馆师父为师,让陪在他身边看他练的她都备感辛苦,什么都没做也累得直打盹。

  “溜冰……”忽有模糊影像隐隐浮现,厉旭阳没来及得捉住便一闪而过,一座坐落公园旁的小型溜冰场……喧嚷的人声……

  “副总裁,你怎么了?”他眉头拢好高,看起来头很痛的样子。似近似远的声音传入耳中,短暂视线一空的厉旭阳在惊呼声中发现他又习惯性的揉额,“还好。”

  他刚刚不晓怎么了,脑袋里跳出一些混乱影子,有小小的人影,有破口大骂,却不知在骂什么的美丽女子,有时是背影孤寂的妇人,有时竟是鬼鬼崇崇的偷窥望远镜。

  不管是哪一个画面,总有种令他感到亲切又熟悉的感觉,仿佛他曾亲身经历过,被一群内心充满温暖的人所爱着。

  但……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那些影子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他最近太累了吗?

  “所以说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瞧你动不动就头痛的毛病就是咖啡因引起的,你要开始饮茶清肺……”

  “你总是这么聒噪、这么喜欢训人吗?”但他更犯贱,居然觉得被骂很有家人的感觉。

  “嗯……副总裁觉得我很烦吗?其实——我也可以话少一点。”大概是他太像小喜哥哥,害她忘了身分,忍不住对他敞开心防。在家里,她几乎没有一个说话的对象,继母一见到她,谈的都是钱的问题,她怕说不出“不”只好赶紧闪,而弟弟太小,不能聊大人的心事,除了问问功课外也鲜有交集。

  至于年岁和她相差不多的继姊却是满脑子名牌,以及如何交个上相的凯子男友,早出晚归根本难碰到人,对与己无关的事向来漠不关心。

  厉旭阳倏地放松脸部表情,安抚她的不安,“没有,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谢谢副总裁。”杨冰倩这才松了口气。

  一开始她不是很确定自己能做好这份工作,毕竟她没有别的工作经验,不过在工作一个多礼拜后,她发觉自己还挺有这方面的天分,而且同事们都很好相处,对她照顾甚多。

  只是有一件事她实在搞不懂,副总裁明明是个正常人,可大伙儿怎么暗指他是吃人怪兽,一有需要批示的文件丢给她就慌忙走开,一步也不肯靠近副总裁办公室。看她眉头舒展,他也放宽心,只是才喝了一口咖啡,这次连脸都皱起来了,“你换了什么东西给我?”

  “咖啡。”她小声地说,脚步往后一移。

  “你要不要改变一下说词,毒死上司是有罪的。”他难得幽默地勾起唇。

  “才不是毒呐!是养生鸡汤啦!我拜托三姊教我炖的,足足花了我四个多小时喔。”一只老母鸡和三十多种中药材熬炖而成,营养价值高。

  “为什么炖给我喝?”听到辛苦,他尝试地饮了一口,突然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多喝了几口。

  “因为……”她不想说……

  “因为什么?”

  “是你要我说的喔。”看他点头,她才小声回答,“因为小喜哥哥也喜欢喝,以前都会叫我跟三姊学,所以……”他的脸色果然沉下来了,知道不是她的错,但仍忍不住嫉妒,嫉妒那个叫莫喜青的男人能得到她的关爱,又忍不住怨恨,怨恨那个叫莫喜青的男人,在她身上种下的毒太深。

  可恶,他不会退缩的,他这辈子跟莫喜青杠上了!

  第四章

  “我送你。”

  “不,……不用了,有人会来接我。”

  “是谁?”

  “呃!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男的女的,是你男朋友吗?”

  “……副总裁,我没有男朋友啦,你真的不用送我。”看来不说出个理由,他就没打算放过她的样子,杨冰倩只好无奈的说:“我怕人家说闲话。”

  早上出大太阳的天气,到了下午时分反而阴雨霏霏,雨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地面一片潮湿,人在雨中淋久了也会湿露露的,像只落汤鸡。最近,她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她神经再怎么大条也还是发现了,厉旭阳对她的好,已经超过同事、甚至是朋友的情分了。偏偏她看不清自己的心,偶尔会偷觎那张严肃的侧脸,一瞧便面红耳躁,跳动飞快的心脏几乎要停止,直到他若所思地侧过脸看她,她才赶紧装忙的低下头。

  可是她说不清楚,这感觉到底是因为他是厉旭阳,还是因为他长得像小喜哥哥。

  越是理不清,她就越没办法真诚的面对他。

  所以这些天她一直借故避开令她心口慌慌的男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和他接触,即使同事又把公文往她桌上一丢,她也会赶紧把人拉回来,让对方自己去送。

  大家都说杨秘书变得怪怪的,刚进公司的新人便拿乔,耳语不断地多了些怪责的声浪,但她尽量充耳不闻,当作没听见,装聋作哑地做份内的事。

  反正她现在就是想不清,能避就避。

  “有什么问题吗?小花,这个人骚扰你是吗?”雨中走出一位伟岸男子,壮硕的手臂上方持着一把丧礼用的大黑伞。小花?乍闻这小名,如被雷击中的厉旭阳蓦地一惊,全身僵硬如石。他车祸醒来后唯一记得的名字,就是十分通俗又好记的小花。当时他以为那不过是残存记忆中最后见到的事物,因为印象深刻,不容易忘记,连同他的心理治疗师也用相同说话说服他。

  小花,小花,一朵小花,真的不具任何意义,他应该很快就能遗忘,毕竟那不是什么重要讯息。

  可是奇怪得很,八年来他一直没忘记这两个字,它一如生出细根的藤蔓紧紧缠绕他的心,让他想忘也不能忘,牢记在心底。

  当初他看到广告牌上的她有着花样胎记时,也才会第一直觉以“花”来昵称这个让他心起波澜的女人,但他真没想到,原来杨冰倩真有个昵称叫“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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