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很不能谅解父亲、不能适应要叫别人妈妈,更不愿意叫许月美带来的女儿姊姊,直到有天晚上,她半夜起床喝水,听见父亲在母亲灵堂前低泣道歉,说他身兼二职还得顾着旅馆,时常疏忽对她的照顾,百般思索下才决定再娶,望母亲谅解。
隔天,她第一次开口唤继母一声“妈”,其实,继母当时对她还不错,就跟对自己的女儿范丹露一样,也能将家里整理得一如母亲生前,丝毫不见马虎,又能帮着父亲管理旅馆,的确让人无从挑剔起。
不料,当继母替杨家生下第一个男丁之后,一切就变了,开始会计较自己跟儿子能从杨家得到什么,对她这个前妻的女儿也不再有好脸色。
“哎呦,幸好妳还喊我一声妈,没翻脸赶我们出去,要不然我和小煌就得流离失所,靠乞食为生了。”她一直很不满,杨冰倩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和他儿子争产?
越想越不甘心的许月美是一肚子火,对丈夫的偏心不认同到了极点。
女儿养大了便是别人的,凭什么分得财产?她儿子才是杨家唯一的男丁,丈夫却把大半家产都给“别人”,她怎能不气
“妈,我不会做出这种事,妳和弟弟都是我的家人,我一定会照顾你们。”她忽然觉得好累,好想逃开眼前的一切。
不是她受不了继母的尖酸刻薄,而是不想让继母在她心中所剩的最后一点美好也腐蚀光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更想念小喜哥哥,他总是能在她烦躁时握住她的手,让她感觉到温暖,让她觉得烦恼可以在下一秒就消散。
“最好是这样,可别一张嘴皮说两面话,一转身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我当着爸的面允诺过妳,绝不会赶妳走,妳不用担心……”她话还没说完,母鸡般高亢刺耳的声音便扬起。
“要是真有心怎么不把旅馆的产权移交给我……呃,给妳弟弟?毕竟他才是杨家唯一的男孩子,最有资格继承妳父亲的资产,女儿是外人,妳实在不该私心霸占小煌的东西。”越说越气,话也越讲越难听。
“我……”杨冰倩想解释,声音却压在喉咙出不来,她本来就不是擅长口舌之争的人,才会每每都让继母占上风。
忽地一道娇声在她身后响起,让许月美明显退了一步。
“因为杨诚一能白手起家,用的是妻子娘家的钱,一穷二白的他当年是靠岳父资助才有本钱开创事业,而妳脚下的地是小花母亲的陪嫁品,杨诚一身后的遗产是小花母亲生前一点一滴攒下来的私房钱,还有大半是她娘家给的『小钱』。”
杨诚一本身比较没有金钱观念,习惯将钱给妻子管理,正好他的妻子身为商人之女,用钱比一般人谨慎,当省则省,当用则用,一家生计一手捉,不浪费一毛钱,因此户头数字年年增加。
再加上其妻出身不错,颇受父兄们疼爱,私底下也塞给她不少现金、土地,从结婚到过世这段时间,她所拥有的财富远胜过丈夫。
真要说,杨冰倩继承的遗产大半是来自生母,许月美一家才是无权分一杯羹的人,况且要不是许月美一家太会花,杨冰倩应该能继承更多。
“妳……妳怎么又来了……”端着长辈气焰的许月美顿时口气一变,半是畏缩半是憎怨,振振有词的“训言”当下萎靡,化为气音。
“我不能来吗?杨、妈、妈,大门开不就是做生意,难道妳要贴上狗与莫家人勿近的标语?”她要有胆子贴,她莫随红第一个鼓掌叫好,赞她勇气可佳,毕竟这附近可还没人敢惹莫家人。
艳光四射的莫家老大依旧美丽如昔,明明“年岁已高”却娇艳如花一般,看来不过三十岁,低腰短裙下的一双美腿依然勾引十七、八岁少男为她小鹿乱撞,至少能再祸害十八年。
“大姊。”
杨冰倩一唤,让原是一脸鄙夷神色的莫随红极快变脸,一转身又是和善大姊姊面容,泼辣的夜叉和慈眉善目的菩萨落差极大。
“乖,还是咱们小花有礼貌,懂得规矩,不像某些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连做人都不会,逼得我要时常来教她。”她意有所指地瞟了某人一眼,对方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
“大姊,找我有事吗?”继母的态度数十年如一日,她已经不想改变了,也不希望莫随红为她在这件事上费心,杨冰倩随即拉开话题,“是不是小喜哥哥有消息了?”
莫随红扬手一挥,状似嫌弃。“呿呿呿!别提那个不知死到哪里去的浑小子,路死路埋,沟死沟葬。”
“大姊……”虽然莫随红每次提到弟弟都是一脸厌恶,但她明白其实就是因为太在乎才会放不下,莫家没有人相信莫喜青出事了,只当他贪玩不回家,藉此让自己好过一点,这点心思,她懂。
“不说他了,妳不是毕业了吗?最近还没空找工作是吧?”说完,她立即瞪了许月美一眼,很满意对方剉了一下,“妳别找了,大姊帮妳挪了个肥缺,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大姊?”一愕,杨冰倩一头雾水。
这工作的事,怎么事前没听大姊提过,这么突然?
不等她开口询问,许月美当下反对,“等等,谁说她可以出去做事了?难道这旅馆不用人顾?”她可不想当老妈子,没日没夜地帮别人赚钱。
“杨妈妈,妳不是很喜欢掌大权,这么大间的汽车旅馆交给妳管理不就称了妳心意,坐着就有钱收的好事妳还不满意吗?”莫随红杏眸一横,扬笑的唇畔带着一丝冷酷。
“可是……”钱收了又不是她的。
“别可是了,不然叫范丹露来坐台,喔不,是坐柜台。省得她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拿名牌包包逛大街,拿小花的信托基金养小白脸。”
“妳……妳……”她当她是谁,居然管到她女儿头上!
“妳什么妳?话都讲不清楚是老人痴呆的症状,妳先去看医生,我跟小花有事就不奉陪了。”嗟!这种人不必白费口舌。“走吧!小花,大姊有话和妳聊聊,顺便买两件称头的衣服,去吓吓妳的新上司。”
吓她的新上司?大姊不是安排她到莫氏船运工作吗?怎么听起来好像跟她想的天差地远?而且“吓”这个字叫她隐隐不安,顿时有一种要被人卖掉的感觉,而且卖她的人特别兴奋和……不怀好意?
瞧着眼前神情亢奋的火爆美女,杨冰倩有种刀抵在身后,被人押着上梁山的惊悚感。
糟糕,大姊这表情很……不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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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迭厚实檔迭放进口欧式办公桌上,一双指形优美、修长的手拿起最上层的一份文件,仔细而严谨地翻阅,严肃的面容透着一丝不留情的冷酷。
那是一张十分出色的脸,眉目有神、鼻梁高悬、双唇微厚,理应富有丰富感情,然而丰姿俊逸的外表始终蒙上一层冷厉,让人不由自主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威仪而心生慑意。
尤其是没有温度的双眸彷佛长年浸淫在冰层里,既寒且冷,似乎少了人类该有的情感,宛如一具冰封千年的躯壳。
“这是什么东西?”语气没有上扬,但听力没有受损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极度不悦。
地一扔,上百份履历表成骨牌效应,倾成斜坡,哗啦啦散落一地。
“副……副总裁,这、这是……应征秘书的名单,全照……您的要求由外面召聘,请问您有、有什么……不满?”人事主任冷汗直冒,身体抖个不停,暗自埋怨上级主管将烫手山芋丢给他。
“有什么不满?”他冷冷一瞟,眸光竟带着骇人寒意。“我要找的是能在工作上辅佐我的左右手,不是新娘学校毕业的妻子候选人。”
“呃!副总裁,我可以跟您保证,她们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人品才貌皆是上上之选,绝对是您的好帮手。”别的他不敢讲,但“专业”这项他绝对没有骗人。
某企业家的掌上明珠,留学以仪态教育出名的教会学院;知名品牌企业的千金是长春藤大学食品科系毕,重点是烧得一手好菜;十大上市公司董事的小女儿毕业于奥大利音乐学系,气质没话说,还有一堆从新娘学校毕业的天之骄女可供选择。
说实在的,没得挑剔了,精心挑出的上上之选,要学识有学识,要容貌有容貌,家世好学历高,个个谦恭有礼,温顺听话,完全符合上面下的指示。
“专业?”面色冷峻的男子笑了,只是这一笑,人事主任的汗水就流得更凶。“王佳文,专长烹饪、插花;许嬿嬿,专长社交舞、长笛;张凤仪,专长园艺,喜欢养小动物……很好,我欣赏她们的专业。”
闻言,人事主任马上松了一口气,“当然,这都是精挑细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