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们在妈妈的肚子里,然后我们又吵架……”
“吵得很凶吗?”楚楚问。
“很凶。”
“是谁的错?”汉汉的问题最直接,他是个实事求是的家伙。
这小子不是才五岁,怎么老成得像三十五岁?“是我的错。”蒋烲低头。
“有家暴吗?”
算有……吧……他好像有推沂婕一把,天,要是被儿子知道,他会不会去申请家暴禁制令,从此,他必须离他们母子五百公尺距离?
支支吾吾,他对着儿子的眼睛,说不清楚。
“你没有权利怪妈妈跑掉。”汉汉下结论。
蒋烲松口气,幸好他的结论不是去见法官。“我没怪沂婕,错在我,我只希望能一家团圆,让我有机会弥补你们。”
“你去跟妈妈说对不起啊!”楚楚说得很天真,相形之下,她比较像五岁。
“没那么容易,我担心我一出现,妈妈就带着你们躲起来,到时候,我又找不到你们了。”他的耐心用罄、相思泛滥成灾,他无法再等上六年。
“你打算怎么做?”汉汉问。
“我需要你们帮忙。”利用小孩很卑鄙,但他不准自己再出现Lost,六年的时间够久够长,够让他反省厘清,他和沂婕不只是患难之交、不只是好搭档,他对她的思念如潮。
“怎么帮?”
“我要你们喜欢我。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当了爸爸,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如何当好爸爸,你们必须帮我把没做到的部份通通补起来。”他会努力,当个可以拿奖座的优良父亲。
“没问题。”楚楚不理汉汉的警告眼神,跳到爸爸身上。当爸爸第一件要学的,不就是抱小孩?而且她对谁都好,妈妈说她是小桃花,人见人爱,所以她也要好好爱爸爸才公平。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喜欢我,你们要有耐心,慢慢教我。”这话,他是对汉汉说的,这小子不像女儿那么好搞。
汉汉不答,楚楚倒是抢先说:“我喜欢吃,喜欢跳舞、唱歌,我喜欢大家都爱我。”
跳舞唱歌吗?那他绝不会像自己的父亲,不会对她的才艺大肆批评,说那些全是没有出息的玩意,相反的,他要大力发扬女儿的能力,替女儿完成梦想。
“我知道了,汉汉,你呢?”
汉汉保持沉默,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浓浓眉毛不合宜地靠向鼻梁中央。他比李咏慧形容的更世故早熟,他不只遗传到沂婕,恐怕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汉汉喜欢看书、写考卷,他是畸形人。”楚楚对汉汉做鬼脸。
“这样啊,那汉汉以后可以变成教授。”他笑着对儿子说。
“我不要当教授。”他翻白眼。
太好了,他终于肯说话。“那汉汉是想当科学家喽?没问题,我栽培你出国念书、拿诺贝尔奖,到时候——”
“不要。”汉汉切掉他的幻想。
“不然当医生也不错,济世救人,以前我也想过要当医生。”
“不要。”
“我想不出来汉汉可以做什么了,也许……”他用成人的狡猞来勾引儿子多说话。
“我想继承妈妈的公司。”
“是吗?”登!蒋烲眼睛射出两道光芒。何德何能啊,他居然能生出个优秀品种,他老爸可以放过他,转而栽培孙子了。
他成功开启汉汉的语言钥匙,建立父子交情的第一步。
这个晚上,他和孩子们有了共识,为了不吓跑沂婕,他们不会把他供出来,且决定找更多的时问“认识彼此”,一步步,让母亲接受爸爸。
隔天,汉汉在“特定时间”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出“蒋烲专访”。
发现蒋灾,詹沂婕直觉把遥控器按掉,萤幕一下子变黑。
然后,楚楚一反平时的温柔甜美,大哭大叫,捶桌子、踢椅子,非常有戏剧张力地指着电视。“我要看爸爸……妈,我要爸爸……”
詹沂婕苦恼。他怎会在这时段出现?这下可好了,待会楚楚、汉汉铁定会开始问东问西,问一大堆关于爸爸的事情。
之前孩子小、她工作忙,每次聊到父亲话题,她总能顾左右言他,唬弄过去,这回有影像,她还躲得过吗?
楚楚哭酸了她的心肠,而汉汉坚定的眼神让她的坚持变得薄弱。
“你不要哭,我打开电视。”她妥协说。
说也奇怪,楚楚的眼泪像装了水龙头,开开关关很容易,她抹抹脸,笑着对妈妈说:“我不哭啦。”
接在叹息声后,詹沂婕打开电视,萤幕上的男人依旧帅到令人发指,女主持人的爱慕眼神毫下遮掩。他啊,一个招蜂引蝶、永不改变的桃花先生,怎能担起一个家庭、一份责任?
任心潮起浮、任苦涩堆心,她静静看着蒋烲,遥想当年。
受访中的蒋焚说:“我猜她没在看电视,但我希望她知道,我想她,很想。”
“这位影响你很深的小姐,从没试着和你联络吗?”
“没有。”他低眉,再抬眼时,露出一抹苦笑。“我想她恨我。”
“为什么恨你?”主持人追根究底。
“我做错事了,那件事,不值得原谅。”他的桃花嘴抿成直线。
“很严重吗?”
“当然,不然她怎会刻意躲我?”他从口袋掏出一颗糖果,打开包装,大大方方塞进嘴巴,他吃糖的习惯没改变。
等等!那颗薄荷糖……似曾相识……詹沂婕的心咚咚地乱敲了一阵。
“嗯,你的忠实观众都知道,你的每部电影前面,都加了段寻人启事,如果她愿意原谅你,早就和你联络。”
詹沂婕摇头。蒋烲想错了,他们之间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而是适不适合的问题,既然摆明了不合,何必再碰面,徒增伤感?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位小姐坐在电视前,你想跟她说什么?”
“我想说谢谢,谢谢她教会我什么是爱情,她让我尝遍刻骨铭心的滋味,让我知道何谓思念。”他的桃花眼泛起红丝,让人为之动容。
“这让你在拍电影时,对主角内心的刻划上有很大的帮助吗?”
“她是我人生最重要的部份,而我的电影是由很多人生经验组合而成。”
“真想多听听你和女主角在美国共同生活的事情,不过时间关系,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问:“只要把她的名字照片提供给媒体,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为什么不这么做?”
“以前我们的相处,大部份时间都是我在勉强她,勉强她帮我、勉强她留在我身边、勉强她承揽所有我做不来的事。这次,我不想勉强她,如果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车福,我希望能祝福她,而不是再一次、亲手毁掉她的幸福。”
“蒋导演真的很在意这位女主角,希望你能够早一点心想事成,祝福你们。”
“谢谢。”
专访结束,客厅里静默无声。
久久,汉汉发出第一个问题,“爸爸要找的女人是妈妈吗?”
她知道完了,儿子女儿的问题,将排山倒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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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烲没有出现。
她想,他仍然找不到她,仍然体贴的不愿意勉强她的平静幸福,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再次对自己强调,她喜欢目前的生活,一份可以由自己全权掌控的生活。
但蒋烲没出现,他仍然影响了她。
扣掉楚楚、汉汉处心积虑想探问的部份不算,每天,总有那么一两次,他的名字跳上她的耳膜,让她想忘记他,加倍困难——
大前天,李咏慧接洽的明星妈妈团来参观。
除了带她们参观环境之外,詹沂婕还为她们做简介,介绍儿童王国的教育理念与活动规划,当她在台上说得口沫横飞时,一个在偶像剧里面演妈妈的明星大姊突然冒出一句话——
“詹小姐,就是你,对不对?”
她被问得满头雾水。
那位明星大姊说:“我跟蒋灾导演合作过,知道他在找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你,没错吧?”
蒋烲公布她的名字照片?猛然呛着:心律不整。
“你怎么知道是她?”另一位明星妈妈问。
“蒋导演有一本素描簿,里面画好几十张图,每张都是同一个女人……呃,等等,我记得我有拍下来。”她低头,从名牌包包里翻出手机,打开相簿。“嗯……在这里,你们看,像不像?”
一下子,大伙全凑到她的手机前,紧接着,啧啧声响起。
詹沂婕终于知道,为什么八卦杂志的销售量大得惊人。
“詹小姐,真的很像你耶,你要不要过来看。”
对方热情地朝她招招手,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看。
她尴尬的说:“是有点像,不过不是我,我并不认识什么导演。”
“好可惜,我还以为找到了,蒋导演找那女人找得很辛苦,圈内人都知道。”
“导演很痴情哦,在片子开演前,他都坚持播出寻人启事,我会注意到他的作品,就是从他的寻人启事开始,网路上也讨论得很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