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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搞错了吧?入宫为妃只是一个仪式,代表白莲教永远效忠皇室,一般来说,皇上都不会宠幸圣女的,只会赐下丹书金卷和宫殿一座,让圣女在里头修行,直到皇上驾崩,新皇继位,圣女方可出宫。”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传统?司徒空简直要疯了。

  “所以你也要走这一条路?你就没考虑过自己的终生幸福?”

  她更纳闷了。“怎么样才算幸福?”就她所知,她现在的生活与入宫并无差异,同样是一个人住一处院落,独自习武、读书、坐看日升月落。

  真要说差别,也就是从‘欢园’搬进皇宫而已。

  “得一伴侣,朝朝暮暮,恩恩爱爱,齐对铜镜共白首。”或者再有几个孩子,环绕膝前,哪怕吵闹,也是一种快乐。

  她噗哧笑了出来。“谁会娶我啊?”爱她这副假面具的人,她绝对不喜欢,而她的真面容足可吓走半个天下的人,剩下一半不走的是被吓呆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便知道终其一生,自己都将是孤独的。

  但老天待她还不错,无缘得伴,却给了她一个知己,相知相惜,偶尔吵几句嘴,也是乐事一件,她已经很满足了,再不奢求其他。

  但他却有满满的欲望。

  “我娶你。”冲动的一百语,却是最真挚的心。

  她呆住了,笑容僵在唇边。

  司徒空说了什么?娶她?他可能爱上一个容颜已毁的女人吗?或者他以为她会戴一辈子的面具,做一个永远美丽无双的圣女?

  不,她总有一日要卸下圣女的光环,做回寒孺,哪怕是一个人见人惧的寒孺,但起码是个真真正正、毫无虚假地昂立于天地间的寒孺。

  “我是真心的。”他大跨步来到床边,便要捉她的手。

  她一个闪身,躲过了,翻下床榻。

  “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功运右手,让温暖的真气化去面具上的药物,撕下那层伪装,露出的是脸上无数的疤痕。

  的确,一个脸上凹凸不平、满是伤疤的女人并不美,某些人甚至会用‘恐怖’来形容。

  可在他眼里,这些疤不过是她大难不死的证明,他只感激上天,尽管伤了她的身,却留下她的命,让他可以认识她的聪慧、她的善良和她的天真。

  再美的女人,过了几十年,一样是鸡皮鹤发,唯有美善的心才是永垂不朽的。

  很多人会因为一时的迷惑,而结了错误的姻缘,所以他们会说‘相爱容易相处难’,但若能抛弃刹那间的感官迷惑,真正了解彼此,这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她。“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她的胸口好热,望进他眸里,那双眼瞳中清楚地倒映着她的丑陋,但同时也呈现他的真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自觉地呢喃着,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当然可能。”他凑上前,轻轻的一吻落在她唇上。

  第4章(2)

  她圆睁了眼,感受到唇间的热度,每一寸的接触都带着浓浓的真情。

  黝黑的瞳里忽然滑下两行泪,清澈得像在夜里闪烁的夜明珠。

  他的唇间尝到微咸的滋味,但入了喉,却化成一股微带苦涩的甘甜。

  他知道,她一直在等待一份没有歧视、没有伪装的感情,只是等得太久,她已经认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乍然获得,除了惊讶外,竟忘了怎么欢喜。

  他伸出双手把她抱入怀里。“别入宫了,做我娘子如何?”

  她无法思想、无法回答,只有泪水不停滑落,洗涤着疤痕累累的脸蛋,散发出一种水润的光泽。

  他看着她,很认真地打量,抹去那些深深浅浅的旧伤,心底浮现一张精巧容颜,五官细致、秋瞳翦水、红唇微扬,那是多么地可爱怜人。

  细碎的吻落上她额头、脸颊、琼鼻……他毫不避讳那些伤,一一将它们亲了一遍。

  她吓得心跳差点停止,他真的喜欢她,一个没有伪装、并不美丽的女人。

  司徒空、司徒空、司徒空……她伸手抱住他,泪湿了他的衣襟。

  “对不起。”好久,一个嗄哑的声音才开口。“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推拒的同时,她抱得他更紧。

  “为什么?”他不明白,一个人的言语跟行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在她的拥抱中,他明明就感受到了浓烈的爱,但她却不嫁他。

  “因为对方是皇帝。”如果她只是单纯的白莲圣女,没有贤妃之名,她可以为这天底下唯一的知心人离开白莲教,浪迹天涯。

  但她若为了司徒空,推却皇上的册封,这莽莽大地,还有他俩的生存之所吗?

  正是因为爱他,所以不想害他。

  “皇帝又如何?”出生在一个民主的社会里,他早就遗忘了君主的威严。

  “皇帝,人间的神子,全天下的主人,只要你还在大周,就无法反抗他。”怀着万分不舍,她推开了他。

  “那我们就离开大周。”

  “皇室尊严不容抹煞,只要我与你私逃,必将面临百万大军的追捕,届时,谁能逃得掉?”

  所以又要放弃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人总得认命,渺小的个人再强大、再努力,也是不可能对抗整个国家。

  放弃吧、放弃吧……

  “不,我不信,总会有办法的。”他已经有过一次遗憾,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牵着他的手来到窗边,指着满园桃树,方绿的枝椅上,花苞累累。

  “你看,这花苞结得多好,只待三月暖风一吹,我已经可以想像满园的美丽,但偏偏现在才二月,春风未到,花儿就绝对开不了。同样地,你要娶我,也是这般景象,我们……”语到最后化成哽咽。“人斗不过天。”

  “天意、命运……”他想到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最后一段记忆,那个执着地搂着小狗的男孩,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懂得去保护心中的宝贝。而他两世为人,二十余年的岁月,却只会在困难面前低头?

  “我认为人定胜天。”

  “不可能。”

  “若我能让桃花开呢?”

  “司徒空,你说的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不曾去做,当然不可能。”拍拍她的肩,他又翻出了窗子。“倘若桃花二月开,小姐,你愿意与我携手共白头吗?”

  看着他顽长的身影,夜风扬起衣摆,飘飘荡荡,宛如临风玉树,她心柔了、也碎了。

  “假使桃花二月开,一旦你开口,哪怕要我与全天下为敌,我都随你到天涯海角。”她立下誓言、终生不渝。

  “好。”

  夜幕吞噬了影子,但豪情壮志却在风中飞扬,久久不散。

  ***

  晨雾未退,朝阳还躲在东面的云间,含羞带怯地半吐金光。

  司徒空敲响寒孺的房门。

  “小姐,快出来,桃花开了。”

  床上,寒孺一个颤抖了下。数日前,她说过,倘使二月桃花开,便随他到天涯海角。

  可在这早春时节,晨风依旧彻骨之际,桃花怎么可能开放?

  “你莫要诓我,这种天气——”推开窗户,她怔了。放眼望去,小国内,纷纷彩彩、或粉或白,竟是群花争艳。

  深吸口气,浓冽的桃花香沁人心脾。

  真的就是二月底、晨霜晓寒的时候,她园内的桃花全开了!

  是梦?是真?微一提气,她也染上了他的习性,学他穿窗而出。

  霎时,和和暖暖的风争先扑上了身,带着一股淡淡的炭味。

  “你——”她看到了,小园里,几十个火炉子熊熊燃烧着,提早将春神拉入凡间,点绽出满园的桃花盛放。

  “二月桃花开了,小姐。”他带着通红的双眼,哑着声说。

  她看一眼园中娇嫩的花朵,微风中,它们摇摆着身躯,婀娜多姿,净是看不尽的美态。

  但他憔悴的脸色却更吸引她的目光。

  “为什么?”他们相识不过半年,她值得他费如此心思?

  “因为我要证明,凡事只要努力,就有可能成真。”

  “哪怕结果短如春雾、薄似蝉翼?”

  “至少曾经拥有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放弃的代价有多沉重,倒不如放手拚一把。

  “不值得。”袍袖轻挥,一个、两个、三个……园里的火炉子全部熄灭。渐渐地,和风中夹杂着一丝寒意,最终变成冰凉一片。

  精心呵护出来的花朵最是娇贵,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风吹霜冻,粉办离枝、娇蕊坠地,霎时间,满园落花凄楚。

  他伸手,一朵桃花飞入掌中,尽管凋零,谁也否认不了,它曾经至艳的美丽。

  “值得的。”他跨前一步,将花儿簪上她耳鬓,粉嫩衬着雪白,人面桃花相映红。“天长地久固然可贵,但我们只是凡人不是仙,料不到下一刻的未来,还不如把握当下,尽享欢乐。”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了,真要用两条命去赌那片刻的恩爱?

  双瞳对上他染着浓情的眉宇,点点滴滴都是对她无尽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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